第41章

路小佳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又是一笑:“那就更不必算了,他与别人有无缘分,又同大人你有什么关系,我瞧着大人也不像是听信天命知难而退之人,陆大人若是这样的人, 现在又岂会站在这里?”

说罢,这道士摇头笑笑,嘴里嘀咕道:“真是一对傻子”,继而一扬马鞭,在月光下绝尘而去。

季怀真反复琢磨他的话。

路小佳有所不知,他与燕迟是阴差阳错,弄巧成拙。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欺骗的基础上,何谈真情?何谈缘分?等事情败露那天,燕迟不帮着陆拾遗一起来杀自己就好,又怎会和他善始善终。

别说他与燕迟,就连他自己,从出师入仕,决定跟着季庭业回季家的那一天,季怀真就做好了死无全尸,背个千古骂名的准备。

他连这性命与身后名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露水姻缘。

恰好此时燕迟从巧敏处回来,见季怀真在外站着,关切道:“怎么不进屋?”

季怀真摇头道:“没什么?”

二人进屋,燕迟极其自然地关门,铺床,又将热水灌入猪尿脬,放在季怀真睡的那边,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枪尖指住下巴。

他登时冤枉地叫喊道:“我又怎么惹你了。”

季怀真冷哼一声,喜怒无常,一想到未来有天这人会和他最恨的陆拾遗一起对付自己,他就一阵不甘,浑身不得劲,像是吃了颗又酸又涩的李子,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单单是看着燕迟这张脸,季怀真就能想出他若对着陆拾遗,是怎样卖乖听话,又是怎样把陆拾遗奉若珍宝,牵着他,抱着他,亲吻他。

越看越看可恶,越看越面目可憎,还是现在一枪捅死来的干脆了当。

“别装可怜,我问你,若有天你我兵戈相对,你可会帮着别人来杀我?”

燕迟道:“我才不要跟你说这些,你现在在气头上,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还会借题发挥来折腾我。”

他往旁边避,季怀真却不许,一杆长枪又缠过来,跟得死死的,只听他冷笑一声,沉声道:“拓跋燕迟,你给我听好了,我这人记仇,不讲情面,只能我辜负别人,不能别人辜负我。”

大敌当前,哪有心思同他调情,燕迟被缠得恼怒,想问这人发什么疯,然而抬头一看,见他满眼认真,并不是在说笑或是发脾气,一时间怔住。

“若你辜负我,跟着别人一起对付我,取笑我,看不起我,我不止要与你一拍两散,银货两讫。你爱谁,我就杀谁,你对谁好,我就要谁的命,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接下来一辈子都活得战战兢兢,生不如死。听明白了?”

身侧一盏昏黄油灯,将季怀真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燕迟盯着瞧,过了半晌,才哑声道:“知道了。”

季怀真抬眼看他:“跟谁说知道了?”

“陆拾遗……”

“再说!”他长枪又往前一指。

燕迟不吭声,嘴巴张张合合,一想到那二字,颇为羞赧惧涩。

季怀真见他这样的反应,知晓他是明白了,也不逼他,长枪一收,得意道:“你心里明白就行,那两个字,我也只允你喊,该好好谢谢大人才是。”

旁人敢这样喊他的,除了季晚侠和白雪,其余都死了。

有一人还活着,不过将来也是要死。

他打发燕迟去睡觉,而自己则坐在案前,反复标注研究从凭栏村到汶阳城的地形图。

今日同路小佳商议的事,他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只得尽人事听天命,若他赌对了,凭栏村留下的二百余草原游民连带自己带来的一千亲卫全部可活,若赌输了……

季怀真没有再想下去,灯一吹熄,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翌日一早,汶阳城内早起的商贩走卒最先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