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的伙伴

悠一不好意思去镐木家,锅木打来好几次电话,没办法,一天晚上他只好去了。

几天前,悠一和镐木信孝下楼时,设见到夫人的影子,信孝怎么留神。第二天,还没回来,信孝开始有些担心了。不像是单单的外出。果然,夫人藏起了行踪来。想来想去失踪的原因只有一个。

今晚上,悠一看到信孝像换了个人似的,特别憔悴,腮帮子上出现了从没见到过的拉茬胡子。老是血色很好的脸颊,失去了光泽,松弛了下来。

“还没回来吗?”——悠一在二楼书房长椅子的扶手上坐下,把香烟一端在指甲上咳着。

“是呀,我们,让她瞧见了。”

这份滑稽的庄重,与平时的信孝太不相称了,于是,悠一故意残酷地表示同感。

“我也这么想。”

“是吧。不这么想没其他可想嘛。”

实际是,那事完了以后看到钥匙从锁孔上拔下,悠一的第一直觉,就是感到会发生这种事的。极度的羞耻感,在那以后的几天里,让一种解放感冲淡了。自己没有理由同情夫人,也没有理由羞愧3这时候,他热衷于这种英雄式的冷静。

正因为如此,信孝在悠一眼里看起来很可笑。他觉得信孝是让“被瞧见了”苦得弄出了病,憔悴下去的。,

“你没提出搜寻请求吗?”

“那可不行哇。连线索都没有。”

悠一惊奇地注意到,信孝的眼瞎潮了。,而且,信孝还这样说:

“……她不胡来就好了……”

这猛一听不合他性格的感伤话,穿透了悠一的心。再没有比这话更清楚地显示出,这对奇怪夫妇的精神和睦统一了。妻子对悠一的恋情里,自己心里有许多共同感觉,这样才可能具有更亲密的想像力。同样这一颗心,对妻子精神上的不贞,感到了相同强烈地刺伤。既然这个妻子意识到自己爱着丈夫所爱的人,那信孝便戴上了两顶“绿馆子”,他尝到了把妻子的恋情与自己恋情渐渐混沼在一起的苦恼。这内心的伤害,悠一第一次亲眼看到。

“镐木夫人,对铺木伯爵竞如此必要哇。”悠一想。这恐怕是青年理解之外的。可是,悠一正因为这样想着,才对信孝抱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体谅心情。

伯爵看见自己所爱的人那体谅的眼神了吧?

他低下了头。;衰弱已极,丧失自信,穿着漂亮睡衣的肥肉雄在椅子里,两手撑着深深低下的脸颊。按年龄来说还算绵密的头发,用头油凝固起来,闪闪发光;和拉茬胡子,松弛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照。他没有看青年的眼睛。可悠一看到他有横条皱纹的颈子。突然,他想起第一次去公园那晚,在电车上看到的丑陋甲类的脸。

暂时的体谅,顷刻之间,美青年回到了与此最相似的残酷冰冷的眼神,打死蜥蜴时纯洁少年的眼神。“对这家伙我该比以前更.残酷,有这种必要哇。”他想。

伯爵忘记了眼前冷冰冰情人的存在,只顾一个劲儿想着那个:推心置腹的“伙伴”,那个多年一起生活的“同谋犯”,他哭起来。剩下的孤独之感,他、悠一是相同的。就像一条筏上的两个漂流者,两人什么也不说地于坐了很久。

悠一吹起了口哨。信孝猛抬起头,晃晃脑袋,像条被主人召唤的狗。给他的不是肉骨头,而是年轻人的哈哈大笑。悠一把桌上的白兰地倒了一杯,拿着杯子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老房子里的旅馆今夜有人数很多的大宴会。宴会大厅的灯光,洒落在旅馆院子里的常青树和辛夷花上,能朦胧听到与这公馆区一角不相称的弦歌声。今夜十分暖和。风住了,天晴了。悠一的身体感到一种难以言传的自由,就像个旅行者,放浪形骇的旅途中,身心爽洁,连呼吸都比往常容易;在这自由里,他举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