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母螳螂和家乡人
话说珍卿在远德大菜馆门外, 揽了一桩闲事,陆三哥帮忙找了巡警,护送那对走投无路的母子。
他就领着珍卿往餐厅里进, 才进到餐厅里面,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人, 恭敬地迎上来笑。
他许是看到外面的事, 特别赞扬珍卿说:
“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这种事满大街都是, 管也管不过来。
“我们虽说看着可怜, 也发不起这善心啊,挣的这么点儿辛苦钱,养家糊口都不够的。遇到您和陆先生, 真是那母子俩的福气。”
这中年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两人往楼上引。
陆三哥在楼梯口,却遇上了熟人, 那熟人拉着陆三哥很热络地说话。
陆三哥就请那中年男人, 把珍卿先带上二楼点餐。
珍卿问有没有洗手的地方, 中年男人就亲自领着珍卿去洗手。
洗完了手和脸,珍卿找了临街的窗边座位, 隔着窗户向下看, 那个绝望的母亲和她的孩子,早已经不见了。
说珍卿矫情也好, 说她圣母也好, 她确实在给自己揽事, 给别人添麻烦。
可这是一桩人命大事, 她正好手里有钱有物, 如果麻木不仁地掉头走开, 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
其实也不是不后怕,万一那孩子得的是传染病,那可真是完犊子了。
珍卿听着舒缓的音乐,信手翻着菜单看,耳边还有坐客的喁喁私语——说的大都是洋文。
就连前面的一桌中国客人——一对男女,也很娓娓地说着英语,甜腻又很有腔调。
从杏色的水波幔窗帘,看玻璃窗外的街道,雨幕就像水晶帘,很是宁静美好。
珍卿的心神慢慢定下来了。
在睢县被林小霜攻击后,那一场天花差点折腾死她,差点把她变成麻脸和瞎子。
再加上她听过的,关于景有德惨死他乡的故事。
她现在每回看到有乞丐走近,心里都莫名紧张。
海宁到处是叫花子,满大街的叫花子,看多了感觉挺麻木。
她来海宁这么久,只有一回跟杜三婶出门,给叫花子打发过钱。
那是个卖艺型的叫花子,两手拿着竹板唱莲花落。
那唱词珍卿没太听懂,可那竹板打得很响,唱莲花落的乞丐,也显得机灵鲜活。
珍卿看同行的杜三婶,往叫花子的竹板上,丢了三分钱。
她也向叫花子的竹板上丢了两毛钱,那唱戏的叫花子高兴极了。
她平常跟叫花子保持距离,是觉得会遇到危险。
可是遇到类似今天这种事——那母子俩并不是叫花子,她脑子就开始发热,那善心想摁都摁不住。
她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自己。
珍卿想着心思,忽见她前面那一桌,那对说英语的中国情侣,鸳鸯交颈一样腻在一块儿。
女子向男子低声耳语,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那湿红的香舌,已经探到男子耳朵里。
那女人看起来妩媚痴缠得很。
她那灵动性感的长舌头,灵活得好像能从男人的耳洞,穿过他的中耳、内耳,一路跨越障碍,直达那男人的大脑,从他的大脑皮层里,探听到他的商业机密。
这一对男女真是太能腻味了,闺房之乐,为啥不在被窝里好好享受,非要搬到公共场合来表演呢。
珍卿正有点发囧,想要不要换个座位。陆三哥终于上来了。
他走到桌边落座,拍拍珍卿,还不及说点什么,他们前桌的那对男女,却站起来跟三哥打招呼。
那个男子长得还算英俊,笑着跟陆三哥说:
“陆老弟,真是贵人事忙,我跟爱莲娜要办婚礼,送请帖都找不到你。老弟,发财大事重要,老朋友的婚礼,还请老弟务必赏光啊。”
陆三哥站起身,客气笑了一下,没跟这位先生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范老板客气,尊兄大喜,小弟一定挟礼到贺。”
这位范老板就笑开了,笑得扬扬得意,说婚宴的帖子早送到谢公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