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在眼下,在各地穿行做生意的行商们得到最新消息的速度其实不逊于朝廷,更何况京城的西边就是漠南蒙古,两地之间离得也不过几百里,快马加鞭的话,只需一日朝廷就能收到漠南蒙古送的军事消息。

漠西蒙古反了,准格尔和沙俄勾结起来一并攻打漠北蒙古,预备南下、东侵了的军情消息,被行商们一带到京城,就像是一阵看不见的迅猛急风般一夜之间就席卷了整个京城。

三月中旬的万寿节刚刚过去不久,京城街道两侧栽种的树木上包裹的彩绸还没有被人拆干净,内城、外城、京郊的节后喜气还未散尽,老百姓们还都憧憬着五月初的端午节,哪知被这股骇人的“急风”一吹,百姓们瞬间全都陷入了紧张和惶恐的情绪中,各家各户门窗紧闭,鲜有出门在街道上乱晃的。

只因为此次战场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近了,而且蒙古人和沙俄人皆是能征善战的虎狼之辈啊!两拨人一起进攻,这次朝廷能打赢吗?百姓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心里都没有底。

尚不知道战|争残酷的稚童们只知道现如今正值初夏,外面天气不冷不热,夏花灿烂,恰是玩耍的好时候,然而父母长辈们却全都将他们拘在家里头,不让他们跑出去。

孩童们被这样莫名其妙一“禁足”当然不干了!全都哭着闹着,更甚至有的孩童躺在地上打滚儿撒泼,闹着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去街上玩儿,大人们看着天真懵懂、尚不懂事的稚龄孩子,全都鼻子发酸,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揣着一个秤砣般。

瞧瞧看!前几年朝廷才刚刚将叛乱的三藩平定,收回南面的宝岛,老天爷啊!怎么我们才过了没几年的安稳日子,就又要打仗了啊!

家里面没有士兵的人家,为风雨飘零、再次动荡不安的江山担忧。

一些家里有士兵的人家更是直接痛苦的哭嚎不止了。

外城的胡同里,衣着朴素、脸上皱纹满布、头发灰白、面容苍老的妇人和老汉相携着站在胡同口,依依不舍、老泪纵横地挥手送别自己正值青壮年的儿子。

年轻的妇人穿着粗麻布衣,脑后梳着圆圆的发髻,抱着怀里幼小的孩子,泣不成声地与自己的夫君话别。

他们都很明白战场上面有多凶险,兴许这一次去了儿子就回不来了,妇人没了夫君,孩子也没有了爹爹/阿玛,但实在是没得选,没得选啊。

若是此番作为屏障的漠北蒙古沦陷了,那么用不了多久准格尔的蒙古骑兵和沙俄毛子们就齐齐南下、东侵,到时候京城里会死更多的人,连家人们也全都会丧命于敌人的弯刀下呐!

此刻局势危急,战事吃紧,初夏的京城像是被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给笼罩住了般,弥漫着一股子沉重、哀戚的氛围,处处能看到抽泣的妇人,以及哇哇大哭要爹爹的孩童,着实对应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诗句。

偌大的京城使得身处于其中的人生出来一种被人掐着脖子,喘不上气的窒息感,想逃,却无处可逃,压抑极了。

……

几日后,六部官员相互密切配合,朝廷用最快的时间将十万大军和粮草准备好了。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四月初八,上午的太阳光极其灿烂,天空蓝盈盈的,金色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洒在了兵部尚书办公的屋子里。

已经连着两日两夜没合眼的富察·米思翰穿着皱皱巴巴的官服,眼圈青黑、脸色发白地坐在杉木长桌旁,等第一批粮草全部装上运粮车被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往漠北蒙古押运后,他才总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身子往后仰,倚靠在椅背上,用长着老茧子的大手揉着发疼的额头,闭目养神。

这时,兵部小吏抱着一摞厚厚的账本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的米思翰后,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将手中的账本轻轻地放在米思翰面前的长桌上,而后又转身到隔壁茶房给米思翰泡了一杯清热败火的菊花茶,只因为这几天富察大人因为心急战事,上了火,嘴角生出了好几个大火泡,连饭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