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耻

直到如今,江恶剑仍以为当初那枚铜钱是被自己不小心给弄丢,多亏司韶令连日翻遍寨子,才替他寻回。

而五年来他刻意遗忘那个曾叫“江慈剑”的早已死在寒风冻骨中的少年,关于江寨的记忆愈发模糊,却也仍清晰记得,司韶令帮他找到铜钱后,反复捏揉他的耳垂,在他迷茫之际,以银针霎时穿过的乍凉。

按照司韶令的说法,将压胜钱系在耳上,更可逢凶化吉,也不会轻易再丢。

他无从反驳。

他那时自然也不知晓司韶令的真实身份,只与寨内其他人一般唤他的化名“邵云尔”,相熟后偶尔亲切地叫他“阿邵”,皆被司韶令抛以冷眼。

很久之后江恶剑才知道,“邵云尔”不过是分别取自他家三兄妹的一字,司韶令除了年纪稍长的哥哥厉云埃,据说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叫司恬尔。

想来“阿邵”与“阿韶”音似,只有他最亲近的家人才可如此唤他,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他当然不会开心。

杳邈过往因此番重逢淅淅沥沥地落入梦里,给将死蝼蚁缓慢注入了稀薄空气,江恶剑无意识地贪婪攫取,若非耳内朦胧闯入的阵阵纷杂,不知还要睡到何时。

他倏地睁开眼,天光猝然撒了满目。

手脚稍一动作,尽管浑身伤口依旧撕扯着神经,却只觉气力充盈,头脑清妙,竟久违的一觉酣畅淋漓。

心知这大抵与司韶令临时给予他的天乾信香有关,江恶剑心情复杂地环顾一圈,又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被挪来了旁处耳房,身上被褥干爽,俨然也换了新的。

他到底睡了多久?

“掌门师叔!”正琢磨间,只听隔壁将他吵醒的聒噪少年又气愤道,“你怎能因为司韶令是你师兄,就这般纵着他!”

“昨日他为了包庇那作恶多端的疯狗,险些将我冻死在外头,现今又这般折辱我,简直不可理喻!”

原来已睡了一天一夜。

无疑,此刻在主屋正扯着嗓门不甘叫嚷的少年,正是先前偷袭江恶剑未果,自己一头撞晕在树下的擎山七英之子——陶恣。

随手拿起桌上还温热的馒头,江恶剑一口咬下去,意外的满嘴都是姜糖内馅,甜得他呲牙咧嘴,无声翻出,顺着窗缝往里瞄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心下顿惊,原来他酣睡的功夫,给司韶令招来这么一大堆的贵客。

一水儿的都是湖色广袖镶金云纹袍,往破屋子里一杵,像蕴着闪闪碎金的湖泊,多少有些蓬荜生辉。

除了此时蓬头垢面跪在地上的陶恣,与其他同门比起来,稍显狼狈。

他的正前方便是垂首晏坐的司韶令,任由他冲旁处端坐的另一男子大吼大叫,下巴紧抿,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知是否发现了自己,总觉司韶令晃着端着茶杯的指尖微有停顿。

而坐在司韶令旁边的男子显然就是擎山掌门魏珂雪,如传闻中一般,样貌极为年轻,甚至要比司韶令还少了两岁,朗目疏眉,仪表堂堂。

“师兄,”魏珂雪转头,轻笑望着司韶令,“他这次下山确实是我吩咐的,前两日擎山接到消息称此处有鬼士出没,恐对百姓不利,我便让他过来历练历练,谁知他没找到鬼士,倒听说你在,还带走了江恶剑,一时冲动也是情有可原。”

“念在他年纪还小,你就别跟他计较了,先解开他的穴道吧。”

听他说完,再仔细看去,才发现陶恣曲起的双腿并非自愿,而是因为他根本无法使力起身,江恶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刚刚义愤填膺的说司韶令折辱他。

擎山的“青山指”,说来还是由当年仅十三岁的司韶令所创,虽与点穴手法相近,可以借助对不同穴道的奇袭瞬时将人体力卸去。却又不同于点穴,因为中了青山指的人,除去被点穴位附近犹如瘫痪,其他仍可如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