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定远侯府的日子, 有种说不出的安逸舒心。

白歌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她在这里没有半点寄人篱下的感觉,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愉悦。

每天看莫小鸢练功, 玩闹,和莫夫人一起聊天,下棋,品茶, 偶尔莫廷绍也会出现在饭桌上, 一起吃顿饭。

随着和莫家人的熟悉, 白歌也从莫夫人口中得知了许多定远侯府的往事。

“我嫁进来的第三年, 鞑子打来了, 定远侯府全家男丁应调出征,我的丈夫和他三个儿子,包括最小的阿绍,那年他才十三岁。”

春日的午后, 阳光懒洋洋的洒下来,莫夫人靠在美人榻上,品着一盏香茗, 开始给白歌讲起了定远侯府的往事。

白歌坐在她对面,捧着茶盏一言不发, 认真听着她缓慢柔和讲述着。

“那场仗打了大半年, 最后回来的只有阿绍一个人。”

简单到有些平淡的一句话,掩盖了背后无数条人命铺就的冰冷惨烈和血腥, 却依旧让白歌听得心惊肉跳。

莫夫人的声音轻柔悠远, 眼神飘忽着没有焦点, 仿佛穿透了漫长的时光, 沉浸在回忆中。

“嫁进来三年, 我总共见过我那丈夫三次,最后一次,见到的是他的尸体。”

白歌听身上隐隐发凉,即便被阳光洒到身上依然无法驱散的发自心底的凉意。

莫夫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接着慢悠悠的道:“那一次,只有阿绍一个人活着回来了,带着他父亲和两个兄长的灵枢。”

“阿绍喜欢别人叫他小侯爷,虽然早就被圣上御笔亲批了世袭定远侯的爵位,可他似乎还是更喜欢之前的日子。”

她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又低头喝了口茶,才对着白歌道:“他也是个命苦的,后来又被冠了个克妻的名声,身边连个体己的人都没有,总是让人心疼,你说是不是?”

白歌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只微微点了点头,实在搞不懂莫夫人怎么忽然和她说起这些。

莫夫人也没在意她的回答,只是问道:“时雨说,你是来避难的,之前我一直不好多问,如今你可愿意说说你的事?”

白歌捧着茶杯的手一僵,低头垂着眼眸没说话。

莫夫人又道:“我知你有难处,过往也不会令人愉快,不过有些事情说出来其实比憋在心里好。”

她看过来的神色温和:“小鸢真的很喜欢你,我想有些事你说出来,我也许能帮你。”

白歌看着碧绿色的茶水,两片小小的翠绿色嫩芽在水面舒展着漂浮。

她再此抬起头,嫩粉色的唇瓣张了张。

浓郁金黄的阳光带着温暖的气息散在屋子里,沿着窗投下的阴影,一段段的移动着。

出门的时候,莫夫人在她身后,轻柔的道:“今天早上,那位裴公子托人递了信进来,他明天会来看你。”

白歌的脚步一顿,侧脸回头看向她。

莫夫人的笑容还是那样温和,那是一种难得的给人留□□面的善意。

白歌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

那些黑暗的,沉重的,让人不愿意的过往,也许真的可以如云烟一般,随着时间渐渐的散去吧。

她看着带着些许红霞的夕阳这么想着。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她在定远侯府后院的小亭子里见到了裴桓。

见到他的一瞬间,白歌就明白了,过去的终究会过去,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裴桓的脸色苍白,眼下青中透着黑,一张脸瘦削的几乎脱了形,不过是半个月没有见,那个曾经清秀骄傲的少年宛如被人打断了脊梁,低垂着头,神色晦暗中透着阴霾。

他站在白歌面前,有些干裂的嘴唇张了又阖,如此反复,却始终没有吐出半个字。

白歌看着他不断张合的唇,然后有晶莹的液滴从他的脸颊上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