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谢尘整整半个月没有再踏入韶音阁。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理智似乎一直在与心中滋长的欲念别着劲儿。
心里越是想要靠近,就越是厌恶自己的轻鄙。
一连多日,每每在梦境中体会浓情蜜意抵死缠绵, 然后在清晨惊醒时看着衣物上的污渍恼羞成怒。
心底仿佛有着另一个他,神情嘲讽的冷冷看着这一幕。
嗤笑着他做的尽是无谓挣扎。
可谢尘骨子里从来都是有股狠劲儿的,不仅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
他自有记忆起就在京郊的太清观做道童, 说是道童, 其实不过就是伺候年长道士的仆役。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早课, 替师兄们打水叠被, 洒扫院子, 不论寒暑。
小时候的谢尘,生的粉雕玉琢,精致的就像道馆里供奉的菩萨座下的仙童。
偏他天生性子冷,小小年纪半点没有该有的孩子气, 从来没个笑模样,难免会被人不待见。
起初道观里年长的师兄们,顾忌他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 顶多是让他多干些活,言语上讽刺一二。
可时间久了, 从没见谢尘的家人来看望过他, 更别提替他出头,那些人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
一个出离漂亮的孩子, 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 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会遭受的待遇可想而知。
身上时常会出现的青紫瘀伤都算不得什么, 更甚者他有一次因不小心洗破了师兄的衣裳, 被绑在柴房的廊柱上倒吊了一夜。
那时的谢尘身高刚及桌角,便已学会在数九寒冬的清晨里劈柴火的时候,给自己偷偷磨上一支上山拾柴时捡来的猎人用过的废铁箭头。
本该在父母呵护下开蒙读书的年纪,少年在寒风刺骨的凌晨,就着地面白雪反的银光,用生满冻疮的双手,耐心的在磨刀石上一点点将铁箭头上的锈迹磨去,露出锃亮的锋芒。
有时候,冬日的低温会让那箭头如冰一般寒,会将他的手指粘在上面,不小心便被粘掉一块皮下来。
天气太冷了,反倒不会流很多血出来,只是一片没有表皮的,红红的嫩肉会逐渐渗出血珠来。
少年却只面无表情的就着那血珠润滑着磨刀石,继续细细的打磨箭韧。
直到回暖之后,手上的冻疮和着撕裂的伤,逐渐感染成更大的创口。
后来,他将这个浸过他鲜血的箭头,稳稳地刺进了那个将他拖进静室的师兄眼眶里。
看着那人捂着眼睛疯狂哭嚎的模样,年少的他心中亦不会有多少恐惧惊慌,只留酣畅的快意。
从那时起,谢尘便知道了,做人想活的好,手定要狠,心更要冷。
无论对人还是对己,都是如此。
为了摆脱在太清观中群狼环伺的危机,他可以坚持每日四更天便起床苦练武学,寒暑不辍,九岁时一□□法便已使的出神入化。
为了不辜负兄长的期望,他彻夜苦读经史典籍,熬到双眼通红也不休息。旁人学一年的东西,他一个月便已学通熟透,十四岁会试一举成名。
旁人只会感叹他的天资,又怎会知道那些惊才绝艳的背后流过的血,受过的伤,有多少无法言说的苦处。
再后来兄长因他的鲁莽过世,绝了他于这世间最后的一点温情。
戚国公府的逼迫更让他明白,权势之于他这样的人有多重要。
于官场泥淖中一路负芒披苇,见多了世间艰难不平之事,面对过数不尽的阴暗丑恶,他曾以为除了毕生之志,自己早已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踟蹰彷徨。
可却不曾想,竟会在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身上栽了跟头,狼狈不堪。
心里那股子狠劲儿再次上来。
情也好,欲也罢。
他偏不愿就这么匍匐在这妄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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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滨最近觉得自家主子奇怪的很。
这半个月都没去过韶音阁不说,就连晨起时都不让人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