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乐子

六月初, 薛子游护棺回京,大殓之后,停棺将军府, 这孩子一定要按旧礼办葬, 坚持守灵七日。

期间又托梅徵筮宅卜日。梅徵问他:“你父亲葬在何处?”

薛子游道:“漠北以前住的旧地方, 义父置办了块地, 给父亲立了衣冠冢。”

是衣冠冢,也就是指薛越战死沙场,并未寻到像样能下葬的遗骨。

梅徵咋舌, 又问:“那你父族,可还有亲戚?知道家中祖坟在何地吗?”

薛子游摇头。

他的祖父母都不是漠北人, 年轻时不知出了何事, 也不说自己从哪来, 逃到了漠北, 很快祖父就去世了,祖母还未把父亲拉扯大也病死了。弥留之际, 说有什么东西在家中的土墙里藏着,应该是族谱之类的,但父亲推了土墙, 什么都没找到。

薛子游和沈元夕虽然都属亲缘稀薄, 但沈元夕家还能追溯祖上三代, 薛子游则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

还未出生父亲就战死, 母亲又不知所踪。自己从沈丰年口中知道了父亲的一些碎片般的生平过往, 也不知真假。

没想到一趟地宫之旅, 对母亲的了解, 竟然超过了父亲, 知道了母亲从何处来, 知道了自己是她最希望生下来的孩子。

薛子游苦着脸忽而笑了两声,声音苍凉无奈。

一旁的沈元夕低声和梅徵说了薛子游的情况。

梅徵算了一指头,道:“既然没祖坟圈囿,我就只算个出行跟下葬的日子,至于葬在何处,最迟后日,一定会有人来定下。”

回三王府后,沈元夕唉声叹气,同三殿下感慨了一番。而后想起,她跟三殿下将来是要直接魂消魄散,化作血雾归天的。

她咬着筷子思索了好久,喃喃道:“这么想来,葬跟不葬,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三殿下道:“安葬非安去之人,而是安活人的心。既然他母亲与他的心愿都是留骨安葬在人间,做一场葬仪也是应该的。”

他放下书,慢慢卷起袖边。

沈元夕见他这个动作,双手护着她的小茶点,说道:“我还没吃完!”

三殿下停了动作,愣愣看着她。后知后觉到,她误会了。

三殿下笑道:“不,我是要去见萧明则。”

沈元夕拍着胸口羞涩地笑了:“吓我一跳……”

以为他要挽起袖子抱她起来做别的事。

三殿下闻言凑了过来,向她领口望去,在她耳边悄声问:“这几日还没看,穿的哪件?”

“你猜。”沈元夕捂着领口笑。

三殿下突然一怔,抬头看向帘外。

闷热的午后,安静的小院里突然起了一阵拍翅膀的声音。

有鸟刚刚从这里飞走了。

沈元夕慌张坐端正了,低声道:“是乌耀吗?”

三殿下摇头。

沈元夕松了劲,大呼:“还好还好……”

她捏起半块卷酥塞进嘴里。

“是浸月。”三殿下冷不丁开口。

沈元夕闷声咳了起来,三殿下又是拍背又是抚她胸口,等她咽了卷酥,顺了口茶,就见三殿下红着眼,视线落在领口深处,手指捏起肚兜的带子,说道:“哦……藕色的。”

沈元夕眨了眨眼,想了好久,捧住他的脸,逼问:“刚刚到底有鸟经过吗?”

“有。”三殿下回答。

“是你父亲吗?”

“显然这种时候——”三殿下眯着眼笑了起来,“浸月与我母亲还在休息。”

简而言之,刚刚是他故意吓唬沈元夕的。

沈元夕高呼上当,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拦腰捉住,压在了地上。

沈元夕道:“你不是要去找皇上吗?怎么……”

“不去了。”三殿下道。

“你的袖口都卷好了!”沈元夕道。

“等晚上吧。”三殿下道,“我现在要做更重要的事。”

“这是白天!”

“……还想听?”三殿下从怀里拿出了他的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