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偏爱
他一边问,一边拿了一封新的奏折,继续低头批阅。
夏沉烟动作稍顿,回想了一会儿。
她好像随意地让含星把它收起来了。
夏沉烟说:“这套棋盘用得比较顺手。”
陆清玄没有接话,他的话好像很少,尽管他声音十分悦耳动听。
夏沉烟慢慢地和自己对弈,书房里只剩下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声音,以及毛笔划过纸面的声音。
窗外乌云翻涌,似乎是要落雨。
夏沉烟下了两盘棋,逐渐感到无趣。
她抬头打量陆清玄。
他仍然在执笔书写,一丝不苟,神色认真,似乎有什么庞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把他钉在御案之前,让他日复一日,暮暮朝朝,从不懈怠,亦从不偷惰。
夏沉烟收回视线,望着窗外的墨云,慢慢地用棋子敲打棋盘。
陆清玄神色平静,没有被她的声音打扰。
过了一会儿,夏沉烟又站起来,在御书房四处走动。
陆清玄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她,就像在纵容一只在屋子里漫步的猫咪。
夏沉烟避开了他堆放奏折的地方,低头欣赏一盆文人树。
陆清玄蘸了一下墨水,问她:“会磨墨吗?”
夏沉烟平静地说:“不会。”
陆清玄唤了大总管进来,命大总管磨墨。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夜色降临时,陆清玄仍在处理政事,却对夏沉烟说:“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夏沉烟坐在矮榻上,往窗外望了一眼。
她被安排的这个位置,视野极佳,可以望见窗外的天际和广阔庭院。
阴云笼罩夜空,沉甸甸地往下压,庭院里的树枝在风中轻扬。
夏沉烟说:“明日似乎会下雨。”
陆清玄语调缓慢,修长手指搭在朱笔上,说:“朕会遣步辇去接你。”
夏沉烟道:“妾身不喜欢下雨。”
正在磨墨的大总管,动作停住了。
他屏住了呼吸,在心里想,这是什么意思?
当场拒绝了陛下吗?
陆清玄也停下手中的笔,若有所思地望过去。
跃动的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上,他隐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夏沉烟迎上他的目光,面色平淡。
过了半晌,陆清玄说:“那便等天晴了,朕再派人去接你。”
他垂眸继续落笔书写。
大总管手抖了一下,他连忙悄悄扶住砚台。
天却一直没有晴,秋雨缠绵地落了十日。
第十日的下午,夏沉烟坐在永宁宫的长廊下,含星给她披上一件对襟披风。
含星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都下了小半个月了,也没有消停的迹象。”
夏沉烟说:“快入冬了。入冬之后,雨也就停了。”
含星叹气:“国都就这点不好,总是下雨。听说,在奴婢还未出生时,国都还在北边,后来被胡人打败,往南迁了两次都,最后迁到这里。”
夏沉烟凝望朦胧的秋雨,想起了自己的姑母。
她问:“之前让你打发徐乘运等人,都安排好了吗?”
含星说:“奴婢和内务府说好了,让他们换五个太监过来,他们说今天就能办好。”
“那便好。我近日观察,那徐乘运似乎对我颇有敌意。”
含星面露惊讶:“敌意?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他第一次看见我,手指就在微抖。”
含星:“这也还算正常?姑娘貌美,见到姑娘之后反应更夸张的,也大有人在。不是还曾经有人晕过去吗?”
夏沉烟:“……”
她记得含星说的那件事。
那年她十六岁,伯父为了宣扬她的美貌,故意在一场赏花宴上,让几个擅长做诗赋的世家子弟,误入夏府后宅。
她一无所知,在水榭中练舞。
那几个世家子弟隔着缥缈的纱帘,看见她,脚下顿时挪不动道,还有人激动得晕了过去——那人似乎本来就有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