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容慈是腊月二十八生的,这个生日很占便宜,她一出生没两天就是两岁的人了,今年正满了十八岁,转年十九,一般满族女子都早已出阁的年岁了。
前几日康熙刚刚为她定下一门婚约,男方是博尔济吉特氏子弟,名般迪,系蒙古科尔沁部奇他持郡王的从孙,论血脉也是太皇太后的亲侄重孙,受一等台吉爵位。
容慈与绣莹是前后脚订的婚,论出身尊荣,般迪似乎无法与乌尔衮相提并论,又因绣莹与容慈亲女养女之分,宫内难免有人议论。
不过太皇太后身体愈见不好,皇贵妃约束宫内上下颇严,隐约有些风声之后皇贵妃快速抓住浮出水面的刺头一通连消带打狠狠发落,宫内上下风气顿时为之一肃,无人再敢说一句闲语。
按理,宫人们便是无事时闲聊,也只能说宫外的闲杂琐碎,是决不能牵扯到宫里的任意一位主子的。元后与先后在时,均是掌宫颇严,故而宫内胡鬼人神之说颇盛,就是因为这些宫人闲暇之时无话可说,只能可着这些胡鬼不羁之事死命地说。
皇贵妃上来之后,一则因为毕竟不是皇后,自认名位不正,不敢太大刀阔斧严格行事;二来也是为一个慈和名声,待下远比两位先后宽松。
如今从大公主的事上察觉出从前的疏漏之处来,少不得费神数日,好好正了一正宫内的风气。
她也因此对容慈存了些愧疚,内务府新进的珠绒花、衣料等等多赠与容慈许多。
容慈倒是淡然处之,来者一概不拒,端正谢过便收下,还好好宽慰了皇贵妃一番,表明自己对宫内的闲言碎语并不在意。
——她本来就不在意。
这会敏若转头看着容慈教训瑞初的模样,便莫名想到今晨,容慈是怎么与她说的。
“我本管不住这世上所有人的嘴,行事只要无愧于心便是了。婚事是皇父所赐,额驸的人品却也是王府里仔细打听过的,我自己知道他如何就是了。往后的日子怎样也是我自己过的,若全听旁人说什么,我句句都要往心里去,那是不是他们哪日说我要死了我还得快快吞一瓶毒药别叫他们的话落了空啊?”
彼时敏若正在整理给安儿上课的药材,闻言不禁抬头看向容慈,见她一派云淡风轻的,仿佛方才语出惊人的不是她似的,还在垂头帮着递送东西,一时微有些感慨,“你们诸姊妹中,你的心性是头一等的了……你那话有些促狭,可别再对外说去,叫人知道了还以为你是个憨的呢。”
容慈抬头冲她灿烂一笑,“在您身边这么多年,这点事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敏若当时是怎么说的?……她抬手塞给容慈一把松子,打发她去剥松子,“别忙活了,吃果子去,这我自己弄就成。”
然后现在那把松子被容慈分给了瑞初一半。
瑞初短短肉肉的小手指勤勤恳恳地剥了半晌的松子,得了一小撮松子仁,等敏若下了课坐着喝润喉茶的时候,便勤快地倒腾着小短腿过来,塞给敏若两枚、又塞给安儿两枚,均是服务周到地塞进嘴里。
“好香!”敏若忍不住亲了亲女儿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容慈笑眯眯摸了把瑞初的头,道:“姐姐就没有吗?”
瑞初抬起手,白白嫩嫩的掌心里赫然还剩下三粒松子仁,“姐姐吃两个!”
容慈忍俊不禁,抬指虚虚轻点一下她的额头,“我们瑞初真大方。”
偏殿内的气氛一时颇为轻松,因为太皇太后的病与前几日的事端,宫内连日来都仿佛阴云笼罩一般,唯有这一处地方一切都如往常,只是公主们停了课,嬉笑声少了些而已。
不过没几日,太皇太后的病势愈重,康熙彻底守在慈宁宫不敢离开,谕令内阁非紧要事务无需上奏,他暂时从繁杂的朝政中抽身,来到慈宁宫日夜侍候太皇太后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