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刚刚换好的寝衣略沾了些身上未擦净的水, 有些说不出的湿热。
两人都有分寸,至少萧岭是有的,恼得谢之容在他喉间咬下了一道红痕。
长夜未尽, 两人此刻本该休息了, 奈何无论是谢之容还是萧岭都睡不着, 此刻, 谢之容正枕在萧岭腿上,把玩着皇帝垂落下的长发。
萧岭低头, 认真问谢之容,“含章,若你得胜归来,会想要何种封赏?”
谢之容仰面, 二人视线正好相撞。
手指绕过微湿的长发, 谢之容闻言轻嗤一声,散漫发问, “陛下的之容此刻正为陛下冲锋陷阵在前呢?”明明是疑问, 说出来总有种道不明的意味。
萧岭俯身, 拉长了语调回答,“是啊。”
温热的吐息尽数落在谢之容双眸上,睫毛微颤, 他半眯起眼,伸手揽住皇帝的脖颈, 只要轻轻一压,便能毫无阻隔地相贴。
想要什么封赏?
谢之容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从他起兵一开始, 就不是为了皇帝的封赏, 而是为了皇位。
但谢之容绝不会在好不容易似乎对自己放下戒心的皇帝面前说这个, 他虽不知道萧岭的那个世界的自己做了什么, 但从他一直非常愉快的心情来看,应该和皇帝进展飞速。
即便知道是自己,区别只在有无记忆。
但是谢之容想到这种事心中总是既欢跃,又有点微妙的不快。
还有一点令他非常难以忽视的,便是心情中那些挥之不去的,似有似无的,担忧。
“封赏……啊,”谢之容的声音低沉喑哑,“陛下还是自己想来,比臣告诉陛下,更让臣受宠若惊,”意有所指,慢条斯理地吐出后面那四个字,“欣喜若狂。”他回答,在他们双唇贴合之前。
时值初春,夜已不如隆冬那般冷,但仍旧寒凉,北风在外吹了一夜。
萧岭今日起来特意用冷水净面,看得旁边许玑心惊肉跳,生怕凉到他一点。
萧岭总觉得许玑对他有操不完的心,那种,仿佛对着不知世事的小孩,事无巨细地操心。
萧岭以沾着凉水的手拍了拍自己面颊,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清醒了点。
没出息,没出息。他扼腕长叹。
……
顾廷和拈起面前的书信,将汇报得详尽的军报扔到茶炉中,看火舌吞尽纸张,他方心满意足地放下茶壶。
方才的震撼褪去,而后极快地镇定下来。
身为黎江守,权势在黎江已然滔天,在皇帝没有荒唐到令人不可忍的情况下,顾廷和绝不会先树王旗,但若是局势惊变,诸人逐鹿中原,那么他也不会忠贞不二地当晋朝旧臣,却会,欲一问九鼎之重。
若新帝昏聩平庸,与黎江相安无事,反而对新帝而言是件好事,对顾廷和而言亦然。
可惜的是,新帝非但不平庸,还怀勃勃野心,欲成就一番可垂史册的大业,在其治下,晋朝无论是吏治、军政、还是民生,都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之态,在此刻,顾廷和这个手握重兵,又与朝廷关系微妙的黎江守,在受恩王府消失之后,就显得太碍眼了。
亲近的清客为其将茶斟满。
顾廷和守在守在炉边,将一由银筷串起来的整个橘子置在炉火上,一股清甜蔓延开来。
火光映在顾廷和秾艳面容上,明明灭灭,更显肤色润泽,似生珠光,他慢悠悠地转着橘子,道:“听说新帝好美人?”
清客思索片刻,沉吟道:“仿佛一直有这样的传言,新帝身边尽是姿容上上的青年才俊。”
香气更浓。
顾廷和将垂落下的长发撩到肩后。
他头发比寻常人长得太多,此刻慵懒地倚坐,如云乌发迤逦,柔顺地铺在膝下的席上。
“我还听说,”秀色唇瓣扬起,顾廷和嗓音像是在说一个秘密似的刻意压低,眸光在火光下更灼灼生辉,“皇帝与谢之容间,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