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未等萧岭有所反应, 谢之容已松开了擦巾。

猝不及防地,落下。

“脏了。”萧岭干涩道。

手指擦过手背,热源顷刻间消失, 微微发冷的皮肤索瑟了下, 一瞬间竟生出了些隐秘的渴求, 谢之容向后退了一步, “臣去为陛下换一条干净的。”

……

萧岭膝上放着一锡奴,外面套着喜气洋洋的石榴红缎面套子, 边缘一圈雪白狐狸毛,与萧岭一身的深色对比鲜明,他左手搭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右手执笔, 写着什么。

萧岫坐在萧岭旁边。

他从来时就看见了那石榴红套子,这个颜色的缎面, 除了萧琨玉, 萧岫想不到还有谁会用。

大约是萧琨玉送的年礼之一, 因为颜色太喜庆,所以此时就被主衣司的宫人做成了锡奴套子送来。

书室内有地龙,又燃了碳炉, 整个侧殿有如春日一般,先前送来的金桔树金灿灿地立在不远处, 殿中除却熏香,还弥漫着淡淡的桔子清甜味道。

伏在案头, 口中含着金桔, 只拿舌头在口中碰撞着玩, 却不咬下去。

“兄长这是在想什么?”萧岫含糊地问:“长吁短叹的。”

萧岭疑惑道:“有吗?”

他绝对不曾长吁短叹。

萧岫从案上爬起, 点点头道:“倒无叹息,只是眉宇一直紧锁。”

“朕为国事忧烦。”萧岭放下笔,朝萧岫笑道。

从在浴室中暧昧至极的对谈之后,谢之容当真只给他送了擦巾与衣物,却没有再多言。

萧岭出来时,谢之容已去偏殿筹备军务了。

谢之容显然是有意避开。

况且,两人实在都忙。

此刻的谢之容,要安排的事情比萧岭还要多得多,因此这半日以来,再未碰过面。

萧岫已坐在这一下午,将萧岭还没来得及命人送到留王府的年礼能吃的都尝了个遍,再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之后才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看萧岭处理国事。

萧岫点点头,长长地哦了声。

方才他还不确定皇帝到底为何心情微妙,听到萧岭说是为国事,他才笃定,一定不是因为国事。

若为国事,萧岭已经召相关的大臣开会了,哪里会在这里皱眉。

萧岫像是想到了什么,漂亮的凤眼一弯,又趴下了,只是偏头去看皇帝,乖乖巧巧道:“若为国事,臣弟无以分忧,若为私事,皇兄或可与臣弟说上一二句。”

少年人机敏,“若有谁惹了皇兄生气,臣弟也可去整治他一顿出气,皇兄,同臣弟说说嘛。”

听他如此理直气壮,萧岭哭笑不得,“什么话。”

萧岫搭在脸旁边,小声嘀咕道:“是真心得不能再真心的肺腑之言,”鬓发贴在脸边,萧岫吹了下头发,姿态天真亲密,“不过啊,如皇兄这般日理万机,夙兴夜寐,若是谁再让陛下为私事烦心,可当真太不懂事了,不若臣弟,”

话还没说完脑壳就被人弹了下。

萧岫立时捂住额头,委屈地看着萧岭,“皇兄?”

萧岫刚才那一番话的意图落在萧岭眼中简直呼之欲出。

萧岭放下手,笑眯眯道:“手痒了,朕懂事听话善解人意的王弟,能理解的吧?”

萧岫哼了一声,嘴里的金桔用力嚼了嚼,被他咽了下去,“能,谁叫臣弟懂事。”闷闷回答萧岭。

果然和谢之容有关!

如萧岫所想,像谢之容这样的人,不论是为臣,还是在后宫,都危险至极,竟如枕未收鞘的锋刃入眠无甚区别,上上之策便是不管其有无大用,不去冒被利剑反噬之险,杀了最为妥当,偏偏他皇兄甘之如饴,活像被狐狸精蛊惑了心志。

萧岭心情不佳。

他心情算太好的时候便喜欢让旁人也跟着心情一同不好。

手边放着崔平之与崔安用词诚惶诚恐的谢恩折子,萧岭挥笔,令世子入京,在大长公主身边侍疾尽孝,且崔安自小长在兆安,与皇帝不得见,借着此次入京,正好也让萧岭见见崔安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