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顾勋进来时先规规矩矩地和萧岭见礼, 得皇帝首肯后方坐在到皇帝对面。
甫一落座,第一句话便是关切,“陛下脸色不佳。”
但萧岭听着并不很像关切, 抬眸, 扫了眼那长得也算人模人样身份不明的顾侧君, 嗯了一声, 继续看奏折。
朝中最近并无大事,于是便一边看一边同顾勋道:“来找朕有事?”
“臣无事, ”顾勋道:“只是想来问问,浮光香陛下用着可还好?”
萧岭轻轻点了下头。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须臾,顾勋听萧岭道:“朕听说,当年先帝见过之容, 对之容很是满意。”顾勋闻言看向萧岭, 表情有些微妙,像是在说, 您同我说这个作甚, “侧君久在先帝身边, 当日,亦见到之容了吗?”
顾勋垂首,语气不无遗憾, “臣当年未在先帝身边,无缘得见谢公子。”
他亦不知当年的谢之容和现在的谢之容有多少相似之处, 要是全然一模一样,那他只能说……先帝或许看走眼了。此人有治世之才, 但决然不能为平庸帝王所用, 更何况, 萧岭此人若是平庸, 也不失为天下百姓之福,奈何,他非是庸君,而是暴君。
萧岭颔首。
纵在书中见证了谢之容的一生,然而当这个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陡地发现,书中的词句描述还是过于苍白单薄了。
以人性之复杂,实在很难拿寥寥数语便能轻易了解。
不知为何,萧岭觉得有些焦躁。
因为谢之容在惩罚程序中的所作所为?还是因为程序中的谢之容与他眼前的这个截然不同?他觉得自己从未真正看透过谢之容,亦或者,事情已不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干脆将奏折随手一扔,丢到书案上。
顾勋愣了一下,目光从那份被扔过来的奏折上看到萧岭神色冷淡的面容。
倘谢之容在,大约已经将奏折捡起来放好了。
但眼前的人并非谢之容是。
萧岭半撑着额头,蓦地笑了,询问道;“以侧君识人,觉得之容若何?”他语气尾音上扬,像是很开怀的样子,然而先前种种表现又不似作伪,让顾勋无法揣测这个帝王此刻内心究竟作何感想。
顾勋看见他笑就忍不住想起沈贵妃,想起那个绝艳又狠心的聪明女人,顿觉别扭。
沈贵妃坠楼后,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能和沈贵妃的儿子面对面如此心平气和地对谈的。
“臣以为……”顾勋顿了顿,“臣与谢公子并无深交,只知谢公子容色甚佳,先帝称谢公子盛名之下名副其实,想来,谢公子才学心性品行,都为上上。”一堆不出错的客气话。
萧岭看他,没有对顾勋的这番评价发表任何意见。
莫非,皇帝现在已厌谢之容?
时机不对,现下还未到能鸟尽弓藏的时候。
但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就问他谢之容的事情,顾勋沉默半晌,慢慢道:“谢之容之于陛下,如迎风执炬,积薪候燎,倘亲近太过,必有伤己之危。”
萧岭手指半遮眼眸,本来早就不笑了的,听到这话,忽地又笑了。
顾勋愣了下,见皇帝偏头轻笑出声,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哦?”萧岭含笑道;“那么顾侧君以为,朕应该怎么做?”
他是真的想听听顾勋对于谢之容的看法,至于顾勋想到哪里去了,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
御书房内,谢之容轻车熟路地寻着萧岭所要的文书奏折。
他做事向来齐整,无论什么文书,都要按照年份或者事情发展的脉络搁在一处排列整齐放好。
手指擦过文章墨迹。
谢之容看过一遍,回想起来时却发现自己印象并不深刻,大约是说整顿吏治开源节流开放商埠……他低头又看了扫了一遍,发现文章中并无提到整顿吏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