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很快过去

在听到程东旭借了两百块钱给陆荷阳买烟的时候,傅珣就开始极力压抑怒火,直到他说到,陆荷阳借机从便利店的后门走掉,拐进一条堆放垃圾没有监控的小巷,然后无处可寻,傅珣的表情已经非常难看,他额角的青筋暴露出想撕碎一切的狰狞意图。

整个会议室里的空气倏然凝滞,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三位股东,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烟,任烟灰断裂,余烬坠到昂贵的西裤上,甚至忘记再吸上一口。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惹得一向沉稳的傅珣濒临失控,而傅珣又会否将这种怒气转移到生意场上,他们这次来,面对这位新晋的年轻新贵,可不想空手而归。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下来,傅珣一时也没说话,周围静得能听到腕表秒针走动时极细微的机械声响。他的秘书程奚紧盯着他修长手指、嶙峋指节间把玩的茶杯盖,觉得下一秒,它就会被砸到地上变成一堆碎片。

“他根本不抽烟。”傅珣终于抛开无辜的茶杯盖,狠狠捺着眉心说,“我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让你别做别的,直接把人带来?”

“你只要我别做别的,没说荷阳哥……”程东旭忙不迭地解释,越说声音越低,“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不抽烟啊,都十年了,谁知道他现在什么习惯。那门口还禁停,我又不敢下车……”

“行了。”傅珣厉声喝道,电话两端齐齐沉默,片刻之后,傅珣给了程东旭一个地址,“去他家看看。我很快过去。”

飞机在密布的深灰色云层里攀升,到达既定高度之后,舷窗外投进炽白的光,大片的卷云轻盈蓬松,与脚下晦暗的城市仿若两个世界。

耳膜鼓胀,连带着耳骨生疼,陆荷阳张开嘴,开合了一下颌关节,缓解这种痛楚。

距离他离开新庭别墅已经20个小时。这期间他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一家偏僻的旅店过夜。他不确定以后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能躲多久,但在他想好之前,逃避与退缩早已成为应激机制,是一种刻入骨血的习惯。

比如他会在母亲出差的夜晚,避免和林晟的独处。无处可去的寂静深夜,他借口学校加课,偷偷蹲伏于楼梯间,在刺鼻的烟味混杂垃圾的酸臭味里小声背单词;也会在陆珣仇视的目光里,自动收敛自己的个性,只要是对方喜欢的,为了避免冲突,他都可以拱手相让。

他从来不相信自己是会被人无条件所爱的那个,他总要付出些什么,乖巧的性格又或是漂亮的肉体。尽管苏梅和陆秉文的死冲破了他心中坚硬如铁的防线,也曾一度以为傅珣待他或许有一星半点的情谊。而现在他再一次清醒,那个被他称作弟弟的男人如同命运,一再与他玩笑,并视他如刍狗,并无真心交付。

第二天一早,他到学校找王院长,问询之前那桩“冤案”的结果。得知八天前,唐奕菲主动找到校方帮他澄清,那些照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暗恋,她一时怯懦、羞于启齿,却让偏激的父母以为她是被迫陷入这场不伦之恋。

眼见着事态愈演愈烈,甚至危及陆荷阳的声誉和职业生涯,她实在敌不过内心的愧疚,执意说出真相,不过也因此,舆论立刻朝她的方向压去,辱骂有之、诋毁有之,连带着她的父亲也失去了现在的工作。网络暴力之下,她已经选择暂时休学。

“她是个勇敢的孩子。”王院长叹了一口气,“好在此事告一段落,学校方面也不再追究。”

王院长说罢重新在座椅上坐下,忽而倾身问道:“我之前打电话给你,是你弟弟接的电话,怎么?他没有将这些转告给你?”

陆荷阳默了默,随即编造出一个谎言:“说了,只是不够详细,我不太放心。”

王院长了然,神情缓和下来:“不过……之前你弟弟不是跟我说,你身体不适,需要休一个月的病假,我这边也很理解,出了这种事,还是被冤枉的,舆论和心理的压力都很大,我也准了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