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韩家西院,书房。
齐俟垂首半跪在主子面前,满脸愧色。
“主上,此次是属下护卫不力,请主上责罚。”
书房内的气氛异常寂静,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冷凝,一旁同样前来请罪的岑羽额角边一滴冷汗渐渐滑落,任由它没入衣领,不敢动手去拭。
两人面前,高大的玄袍男子立于桌前,手中握笔正写着些什么,此刻面无表情,俊脸冰冷,宛如一位铁面阎罗持续散发着煞气,无人敢近身,只听他淡淡问道:“人撬开嘴没?”
齐俟答道:“禀主上,据刺客头领所供,他们是青莲教香军手下的人,罗福通那欺世盗名之徒不知从何处得知您的身份,怕您他日势力崛起,他们之前打出的前朝陛下九世孙的名头会被拆穿,遭天下人笑话和质疑,故派遣了手底下擅长刺杀的一批能人前来福州,打算先下手为强加害于您。今日街上,这伙歹人错把戴着老虎面具的谢公子认成了您才痛下杀手。属下还查到,浮云寺那边同青莲教一直暗中有联系,这次便是他们收受巨额贿赂,掩护这伙刺客假借浴佛僧侣的身份进入福州城。”
啪的一声,韩伋手中的狼毫笔断成两截,笔下刚写的字糊成一团黑渍,他毫不在意,又取了另外一张纸,重新誊抄,只不过笔下的字迹愈发凌厉,力透纸背,杀气毕露,“ 派三千将士将浮云寺围了。”
齐俟跪下领命,便又听自家主子问道:“那道士背后可有人牵扯?”
这事是岑羽去查的,他做生意走南闯北,结交三教九流,认识的人多了,打探一些江湖异士的消息便比齐俟要容易得多,他上前禀道:“回主子,据属下了解,当时街上那位冲向谢时的疯道士是一个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方士,据说算卦看相极准,铁口直断,从无失手,但此人性情古怪,最喜欢研究奇怪面相和卦象,有所谓“非奇不观,非怪不卜”的怪癖。此人在街上遇到我们应当只是凑巧,而非有人暗中驱使。”
“此人无故冲撞您二人,连累得谢公子受此重伤,不若属下将其处置了?”
韩伋下笔的动作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想点头,良久,他将手中的笔搁置于砚台,轻声道:“不必,他向来珍视人命。既然这道士爱看怪相,那便将他丢到流民营里头干活吧。”流民中可都是穷苦百姓的普通面相,更别说韩伋还下令禁止他卜卦看相,禁止别人同他交流,完全剥夺了此人的生活志趣,对于疯道士来说完全就是无形的牢笼。虽说没有人头落地,但如此攻心之计也是活罪难免。
在场两人都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哪个,三人默契略过关于疯道士的处置。
“属下还查到,不仅罗福通派人前来行暗杀之举,福州城中还发现了蕲水徐寿真派来查探我方军情的眼线……”这次浴佛会,韩伋在大街上堂而皇之遭人刺杀,虽然阳差阳错之下,是谢时替韩伋挡了一劫,韩伋这个主公安然无恙,但这简直就是明晃晃打了齐俟这些随行护卫和韩家军的脸,毕竟这福州城如今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处于他们的掌控下,却被各方人马来来回回闯成了个筛子。
“齐俟,你还有一次机会,若下次再犯,哪怕你齐家再有恩于我褚氏,我亦不会再重用。”
齐俟头皮发麻,脸色惨白,“谢主上,若有再犯,卑职亦无颜再见齐家祖先。”
韩伋将目光移向书房正中间挂着的舆图,他久久凝视着汝宁府、光州、息州这三个地方,此三地正是黄河地区的香军罗福通不久前攻占的地区……
岑羽和齐俟见自家主子这般神情,心中担忧他一时冲动,直接冲冠一怒为蓝颜,派兵长驱千里找姓罗的算账,已经在心里打起了劝谏的腹稿。好在主子就是主子,深谙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养气功夫好得很,并没有下这种无脑的命令。只是恐怕这姓罗的,以后碰上了他家主子,怕是会被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