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怎么会去世?”季远问道,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他的声音已然沙哑,他眼睛通红地瞪着眼前的屏幕,质问道,“他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去世?”

屏幕中人回答道:“季时卿是死于遗传病,我们这里有完整的尸检报告,如果您需要的话,等一下我们会将它发送到您的星网账号上。”

“您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的通话可以结束了。”

季远确实还有许多许多的问题想要问他,然而那些话被堵在了嗓子里,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对方见季远不说话,将通讯挂断。

暗下去的屏幕上倒映出季远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不久后,滴滴两声,季时卿的尸检报告发送到季远的星网账号。

他是死于遗传病的,至少尸检报告上显示的是这样。

报告上面附带了一张他的照片,他的双目闭合,面容安宁,就像是静静睡去。

看到这张照片时,季远高大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像是一只提线的木偶在突然间获得自由。

遗传病、遗传病……

小时候,他曾听到过父亲与……与他的谈话,父亲说季家的孩子有一定的可能会遗传到一种可怕的病症,而他们的祖父便是死于这种遗传病。

季远出生的时候他的祖父已经去世,他没有亲眼见到祖父是怎样死去的,并不知道那是怎样可怕的一种病症。

年幼的他曾因为偷听到的这段对话,连续几个晚上都做了噩梦,父亲要照顾即将生产的母亲,他就偷偷跑到季时卿的房间里,钻进他的被窝里,抱着他一起睡。

季远又忽然想起,在自己刚成年的那一年,季时卿曾拉着他去医院做了全身的检查。

后来,十八岁开始叛逆的季昱同样被季时卿态度强硬地带进了医院。

他们都忘了遗传病这回事。

怎么忘了呢?

长风拂过枝上落雪,拥挤的人群终于散开了些,带着寒意的空气扑面而来,站在他身后的陆以衡问他:“他说什么?我听到他说,季时卿……”

后面的话陆以衡说不出口,说出来就像是一种诅咒。

“他去世了。”季远说,声音还算平静。

陆以衡提声道:“怎么可能?我……我两天前还看到过他,”

季远道:“是啊,怎么可能?”

他声音干涩、颤抖,到现在仍不愿相信这一切。

“我得去看他。”他说。

谢云白伸手拉住季远,对他说:“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陪你一起回去。”

季远将自己的袖子从谢云白的手中一点点抽出来,他说:“不用了。”

他想,那个人应该也不希望见到自己带着谢云白回去。

生前的时候他总是喜欢跟他对着干,现在他死了,季远想自己总不至于这个时候还要惹他生气。

他的喉咙里堵满石头,谢云白收回手,半张着唇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陆以衡走上前来:“我来送他。”

季远与陆以衡离开后,谢云白拿出自己通讯仪,稍作犹豫,联系了谢家。

飞舰中一片沉默,夕阳沉沉,这场燎原的天火终于要尽数熄灭,无数星子被挂上夜空,陆以衡说:“……或许,这不是真的。”

然而他们两个人心中都清楚,没有人敢拿这种事同季远开玩笑。

陆以衡将飞舰又提了一个速度,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红土星上,他们在那里与虫族厮杀,千千万万的虫族尸体如雨般从半空中掉落,将赤红色的土地完全淹没,季时卿大多时候会在后方统计虫族的数量种类、行进的路线,然后找到最薄弱的位置,下达指令让他们发起进攻。

那是陆以衡在红土星上最快乐最值得怀念的一段时间,后来季时卿离开红土星时,那些胳膊断了腿折了都不会喊一声疼的战友们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