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做了什么?”

压低了声音,时故偷偷问向面前的郁詹。

郁詹低头看他。

他有时候十分地不能理解时故对于食物的执着,哪怕此时此刻在同自己说话,他也不愿意停下一时片刻,嘴里叼着糕点就往他这边凑,点点碎渣随着时故说话的动作掉到郁詹这边的桌上,成功吸引了郁詹全部的目光。

若是范宏胤在这里,恐怕已经警铃大作。

郁詹这个人,是有洁癖的。

时故其实知道一点,但他自身也是个爱干净的,因此不知道郁詹的洁癖有多么的严重。

刚被九晟天尊认回的时候,郁詹并不在沧云宗,而在乾天宗。

乾天宗是四大宗之首,对郁詹的排挤比之沧云宗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那个时候的郁詹还只是个炼气,这也导致了哪怕是个外门弟子,也能够对他进行欺辱。

内门弟子大都自恃身份,多少有些傲气,下三滥的手段不屑使用,外门弟子就不同了,什么踩鞋子,泼脏水,屋子前面扔垃圾……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那是段很难熬的日子,这几项行为淹没在众多欺辱里,甚至称得上一句平平无奇。

可就是这一部分弟子,莫名其妙地相继出事。

而等到郁詹离开乾天宗的时候,这部分弟子都已然查无此人。

“他看出了阵法的破绽,把那人送出阵了。”

郁詹直勾勾地看着时故沾满碎屑的嘴角。

时故恍然,但随即他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可他就送走了一个,其他人怎么办?”

“你以为破绽是大白菜,想找就能找?”

郁詹还未开口,弟子那边的声音就率先传了过来,显然是也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时故循声望去,却是孟巡在为众人解答。

“越是玄妙的阵法,自我修复能力越强,天干地支八门八神不断变化,往往前一刻还是破绽的位置,下一刻便是死门,除非直接破阵,否则想要凭借一瞬间的破绽就一次性救出所有的人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恍惚间,时故觉得自己回到了沧云宗的传道堂,完全听不懂。

“放心吧,这阵很快就要破了。”似乎是看出了时故的迷茫,郁詹缓缓开口。

时故更迷茫了。

“破绽都被人发现了,你以为,背后的人还能坐得住?”

冷笑一声,郁詹指了指方才的战场:“还有,桌椅碎了。”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店小二猛地从后堂冲了出来,声音尖利:“好呀,居然敢弄坏我们家东西!”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格外响亮,却见那店小二明明没看见方才的打斗现场,此刻却仿佛身上安了雷达,十分有目的性地朝着壮汉走了过去,狠狠拍了一下他面前的桌子。

“赔!”

店小二声音很大,大得穿透城墙。

壮汉坐得很稳,稳得岿然不动。

不知是不是因为众人都已识破了此处是个阵法,布阵之人破罐子破摔,不屑再隐藏的缘故,此时此刻的店小二与之先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大量的蛛丝自他四肢百骸伸展而出,像一个被蛛丝操控的木偶,眼球也完全变成了黑色,乍一看阴森恐怖,唯一不变的,只有脸上生动的表情。

可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神色越是生动,看上去就越是诡异莫测。

沧云宗众弟子齐齐呼吸一滞。

尽管修炼多年,也没少出门历练,妖族对他们来说还是颇为陌生,有的甚至连见都没见过,难得遇见一回,就碰到个如此重口的,着实让他们有些不适。

修炼之人尚且如此,若是寻常之人见了这一幕,少不得被吓个三魂失了五魄。

但很显然,壮汉绝非常人。

斗笠遮住了壮汉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时故还是通过他平稳起伏的胸膛,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