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相

宫中御殿灯火熹微时,长乐公府的库房,仍是灯火通明。

其时已近夜半,但琳琅尚未就寝。因为今日穆骁暗中作梗之事,她心中忧甚,担心这仅仅只是开始,担心往后穆骁折腾的事会越来越多,她和夫君孩子的生活,会变得越发不太平。

虽然按制来说,新朝会每月都向长乐公府,赐发一定数量的金银绸帛,但有今日之事后,琳琅对穆骁为帝的新朝,难有信任。

她担心日后生计,遂至库房检点箱笼,将现有之物,一一记在册上,并预估一些珠玉之物,大抵能典当多少金银。若是来日,穆骁真在钱财之事上为难他们一家,对现有家底心中有数的她,方能据此细细筹划,开源节流。

库房中的七八只箱笼,装的是从前帝后两宫的日常器物。因为在离宫前,穆骁派人来传话说,旁人用过的东西,他不会再碰,素槿与季安,得以去帝后两宫,收拾了几箱旧物,带离皇宫。

灯光下,大小箱盒,被一一打开。收在其中的物件,琳琅大都是眼熟的,独一方小盒中的半月形玉佩,她此前从未见过。

看形制,像是一枚满月圆佩,被生生摔成了两半后,只留此半枚。琳琅将之拿在手中打量,见这半枚白玉,用料极佳,状如凝脂,触手温柔细腻,玉面上的花纹篆刻,亦十分精细繁复,但因只存一半,也看不出纹样所刻究竟为何。

库房中的器物,都是她与颜昀的旧物。这半枚玉佩,既不属于她,那自然就是颜昀的了。旧日为帝时,颜昀有江山之富,但却将这半枚残佩好生收着,可见对之十分爱重。这半枚玉佩,对颜昀来说,应是意义非凡。

因对颜昀的关切,与心中好奇,琳琅看向打小侍奉颜昀的季安,问他道:“这枚残佩,是何来历?”

季安在夫人开盒拿起这枚残佩时,便心中一惊,眸光幽闪。他暗自忐忑着,又听夫人问他此佩来历,正不知该如何答时,见门外主子正好走了过来,就停在几步开外,安静无声地望着这里,越发不知该怎么说了。

好在没等他为难多久,主子已替他答了,“他不知道。”

琳琅闻声回首,见颜昀一边走了进来,一边迎看着她的目光,继续道:“我也不知。”

琳琅闻言,心中好奇与诧异,更上一层——这枚残佩,既是一枚不知来历之物,颜昀为何要如此珍重收藏呢?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颜昀眸光淡淡扫拂过那枚残佩,看向她道:“我只是帮人收着而已。”

琳琅原要问问那人是谁,但恰时一阵风吹,将颜昀宽大的袍裳吹贴身上,显得他越发身形清瘦、病态难掩。

琳琅见状,立将这份好奇抛之脑后。最是担心颜昀身体的她,匆匆将残佩放回盒中,紧扶着颜昀的手臂道:“怎么不在房里歇息?夜里风冷,出来走动,受凉了怎么办……”

颜昀握住她的手道:“一直没等到你回来。”

他说着望向房内尽敞的箱笼,薄唇微动,似要问在做甚。琳琅怕颜昀察觉府内异状后,会忧心伤身,不待他开口相问,即道:“我在找以前簪过的一支桃花簪,可找来找去,都没找着。罢了,许是根本没把这簪子带出宫来,夜深了,不找了。”

言罢,即挽着颜昀手臂,带他离了库房,回到寝堂。

因为今日素槿和季安,皆累了一天,琳琅令他们不必伺候就寝,自去歇下,而阿慕,自三岁起即已独眠,也已一早睡了,于是寝堂中,只她与颜昀二人。

梳洗过后,琳琅转入帷内,见无人侍奉的颜昀,正在自己更换寝衣。清瘦修长的肩背,在榻畔灯映下,通体无暇,莹洁如玉,如皑皑冰雪化就而成。

虽与颜昀夫妻六载,但琳琅现存的记忆中,从未见过颜昀赤体,此刻乍然撞见,不免心中一突,面颊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