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我不要她的东西

等候亲兵去备菜的时候,郭保吉重新坐回了桌前。

直到反复确认过门已经关好,屋中此刻并无旁人,他才将握住剑柄的手缓缓松开,低头一看,手背、手腕已是青筋暴起,虎口处因用力过度,发白的颜色半晌没有消退,甚至整只手掌都在痉挛,微微发着颤。

他往椅背处靠去,闭上了眼睛,本想休息片刻,可还没过一个呼吸,脑门、脑后就开始突突直跳。

长子毛病甚多,眼高手低,次子更是从小闯祸到大,廖容娘本是断弦再续,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可究竟是自己亲生儿子同共同度日的妻子。

郭保吉缓了半日,也未能从那一股情绪当中脱身出来。

他早已知道京城里头形势极差,也明白当日天子要将自己两个儿子留在京中,乃是作为人质。

郭家势大,在军中影响深远,若非翔庆战事吃紧,实在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周弘殷是决计不肯叫他再去领兵的。

从来是马上立功得官,自小心里就上阵杀敌,见势不妙之后,郭保吉面上虽然半点也不挣扎,去得江南西路老老实实做官做事,还强逼着两个儿子要走科举之道,心中愤恨,不足为外人道,不过碍于君君臣臣,不得不把不满往肚子里咽。

他早有准备,若非宫中出手太过突然,一个月前妻、子三人就该脱身了。

千算万算,谁能想到周弘殷是个真疯子。

不过半盏茶功夫,郭保吉再坐不住,也不等厨下将饭菜送过来,径直站起身往后头走去。

他才到得那公厅门口,就见居中的交椅上空荡荡的,只在一旁有几个胥吏忙忙碌碌。

房中众人听得声响,抬头见外头站着郭保吉,不约而同地匆忙起身问好。

郭保吉见得下头官吏,原本脸上的阴沉之色顿时散去,换上了一张和煦面孔,问道:“谢处耘哪里去了?”

诸人异口同声了,道:“早间听闻得了监司分派,去寻黄头回纥诸位宾客了。”

郭保吉知道继子想来没有回来,此时反而不着急走了,他进得门去,问了屋子里头众人几个问题,不过是平日里差遣忙不忙,可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有无建议,家中几口人,遇得什么难事等等,亲和极了,最后又嘱咐道:“谢处耘旁的都不算什么大毛病,只他人还年轻,脾气倒是厉害得很,你等平日里遇得什么不好的,也不要同他一般计较,自可来寻我说一说,我来教训他。”

众人哪敢说不,自是诺诺连声,又有人说谢处耘做上峰十分得力,半点不像不懂事的云云。

等到郭保吉出得屋子,还未走远,里头几个吏员就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其中一个忍不住道:“从前怎么不晓得谢小将军同郭监司有什么关系?今日这一趟,倒像是个老子来看儿子。”

“怨不得你不知道,你才到几天,又不是从京城过来的,想来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吧。”一人好心回道,“这谢小官人的娘再嫁给了郭监司,岂不是白捡个儿子养?只是小将军平常要强,不肯对外人说罢了,其实满营里头,十个有八个都知道此事——不然你当他作甚一领兵,就能带甲字军出去?不过谢小将军实在也算争气,总算创出个名字来了,只是同郭监司还是没法比。”

前头那人忙又道:“怨不得几位哥哥都说郭监司为人为官俱是极好,我从前只晓得他能干,今日得这一回面对面,才晓得原来‘元帅’二字,非同小可,他当居首位!”

边上另一人就笑道:“你是才来,多半不知道,郭监司素来最懂得护人,但凡在他手下做事,只要出了力,必定了出头,从不同旁的衙门……”

又吹嘘自己曾经跟着郭保吉南下平叛之事。

诸人今日被谢处耘扔了一堆活,困在此处写写算算,尚还一个都不清楚外头疯传的“郭保吉叛国”之事,还在此处或赞或夸,显然对其俱是十分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