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但是这个事儿, 皇上不光没得后悔, 真说起来皇上还理亏。
皇上叹气:“当初郑经一意孤行要和耿精忠联手, 在平叛大军的背后插一刀;后来郑经眼看打不过了, 就按照陈先生的提议要和谈, 还要做世袭藩王, 朝廷自然不可能答应。”
“我们都没有‘预知’。但现在来看,陈先生大才也,陈先生屈才也。”
皇上表示,他当时是真恨郑经, 郑经要是和他父亲一样一心抗清复明,他也佩服,可郑经的目的不过是拿着小琉球做郑家地盘,当王罢了。
当然了, 对比如今的情况,皇上倒是庆幸郑经当初的“糊涂”, 自然也更忌讳当时的陈近南。皇上都不知道,当时他若答应陈近南的要求,现在的东海和南海会变成什么样子。
收复小琉球都不可能, 更不要说整个南海。
陈近南浅笑,陈近南自然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却不认同。
“三爷误会了。”
“陈某所想, 和郑经所想, 和三爷所想, 都不一样。陈某佩服的, 是郑成功当年收复一心忠义,收复小琉球的魄力。”
皇上一愣,眼睛微微眯起。
郑成功的母亲是日本人,可是他习得儒家文章,坚定地拥护汉家正统,没有人去在意他的母亲是日本人;郑成功的父亲是海盗,是卖主求荣投降大清的人,也没人在意。
关外,关内,哪里都有汉人,哪里都有不是汉人的人……
这是陈近南的意思?
皇上表示明白。
也明白了陈近南要见他的意思。
皇上慢悠悠地品一口茶,动作优雅地放下茶盏,非常“为难”地表示:“熊赐履、汤斌他们,一力追求程朱理学作为治国正统,朝廷考虑了阳明心学、西洋天主教、喇嘛佛家等等,也有意推出来程朱理学。”
“总之,还是汉文化治国。”
“不过,小儿保康对程朱理学,好像很有偏见?他孩子气的追求,和很多人都大不一样。”
陈近南笑笑,不过皇上说的话,也让他不由地叹气,熊赐履、汤斌……
“确实不一样。和这天下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可小孩子的孩子气,或者,才是世间最正确的方向。”
“华夏的历史进程,不是秦皇汉武,不是唐宗宋祖,不是‘皇家和士大夫共天下’,而是有农夫和牧民谱写,三爷认可吗?快乐大师要将这天下的农夫和牧民变成商人,变成文人,变成能吃饱穿暖有道德有技艺的人,三爷理解吗?”
皇上瞳孔一缩。
他熊儿子的“野心”,他当然了解。
可这,对于几千年来已经将“士农工商、成王败寇”那一套深入骨髓血脉的天下人来说,几乎没有可能。
农夫、牧民,能“站起来”的有几个?手握权力和财富的士族豪绅,谁会愿意放手给他们站起来?皇上作为天下最大的农民,最大的牧民,第一等士族,他第一个表示,他不愿意放手。
陈近南这次是真心的笑。
“陈某也认为不可能。但陈某觉得,可以让快乐大师试一试。”
那意思,快乐大师总是三爷的亲儿子,快乐大师孝顺,不会做出对三爷不利的事儿,就当是,宠孩子吧。
皇上:“……”皇上面皮一抽,因为那个“总是”。
皇上想大声宣告天下,熊孩子当然是他儿子,是他和皇后的亲儿子,可他怕天下人满脸意味深长的笑:是哦,快乐大师是皇上和“我们皇后娘娘”的亲儿子。
满心“沧桑后悔”的皇上,一本正经说起正事儿:“工匠之事,前朝有先例。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划分匠户、军户、农户……且不说他本心如何,结果,陈先生当非常熟悉。”
陈近南沉吟不语。
前朝时期的科举考试,家庭成分有官籍、民籍、军籍、监籍、灶籍、匠籍之分明代工匠社会地位低下,官府把罪犯家属籍充为匠几成惯例,造作工役,以囚人罚充。这是打在老百姓身上的烙印,每个人在出生时已分成三六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