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爱你,有多痛,就有多幸福。
(1)
彼时我因体内毒发频繁,功夫退了半数,然屏气调息却仍然不在话下,连苏灼灼都丝毫未有察觉。然曲徽此人武功之高心思之诡,不可以常理判夺,发现我实也没什么稀奇。
我心知此番不好糊弄过去,便磨磨蹭蹭从床畔走到门边,两眼盯着地上,挠着头讪笑道:“这个……我是来找百万的。”
此时罪魁祸首正围着曲徽,一脸陶醉地蹭着人家的衣衫下摆,连我对它目露凶光都装作没看见,十分的威武不屈。
曲徽瞧了我一眼,轻轻一挥云袖:“姑娘请坐。”
“不坐了不坐了。”我连忙摆手,心中警铃大作,揪了百万便想往门外跑,哪知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觉身后一股内力袭至,从我身侧掠向门边,那半扇门“咣当”一声便合上了,关得很是严实。
“一日之内两次相逢,倒也有缘,何必急着走。”曲徽慢条斯理地坐下,伸手倒了两杯水置于桌上,自己端了一杯轻轻啜饮,目光沉沉向我望来。
我被他瞧得两手都不知往哪儿摆,只好上前拿了另一杯,小心翼翼地坐在离他最远的凳子上,登时闻到一股酒香,原来这杯子里倒的竟然是酒。
“在下唐突,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脑中有个画面一闪而过,我怔了怔。那年他一袭儒衫站在街上,手中持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侧目对我微笑道:“瑾瑜唐突,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时光仿佛从未飞逝,当真是很久远的画面了,只是不知为甚仍然如此清晰。我深吸了一口气,平稳道:“我姓曲。”
“果真是有缘。”曲徽淡然道,“在下也姓曲。”
“啊?真巧。”我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状,然后便是一通干笑。曲徽却不曾弯起嘴角,只瞧着我缓缓道:“只是不知以姑娘这般的身手,何故蛰伏于这穷乡僻壤?”
我登时一口酒水喷出,抚着前胸咳了数下。他娘亲的,这货果然在石桥上就看出我不对劲儿,难道眼下亦是个设好的陷阱?这般让他追问下去,可迟早要露出马脚。
“自然有缘故。”我淡定地道,“那么,似曲公子这般的人物,又怎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
将问题丢还给他,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便见曲徽将酒杯放下,转而抱起了一直在他脚下转悠的百万,这货瞬间一副“洒家这辈子值了”的熊样老实地窝着,头都舍不得抬。
……
他再美也是个男人啊,你这破狗上辈子一定是妹子吧!
“百……万……”他垂下眼睫毛,修长的手在它颈后温柔地轻抚。
眼下这副情状,我总觉得他是在叫我,只觉得浑身难受。然我尴尬了一会儿便反应过来,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正准备说些什么,便见曲徽将百万放下,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么,在下与姑娘不问来去归处,只论杯中酒如何?”
“其实我还有事……”
“区某先干为敬。”
……
喂喂,听我说话好么!
我别无他法,只好干笑着喝了一杯,心中又有些不安。过去的曲徽儒雅斯文,几乎从不碰酒,他这般主动要求喝可不太对劲儿。
“我来与姑娘说个故事吧。”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淡然道,“一个女子为救她的夫君失了性命,而那夫君却失去了有关她的一切记忆,姑娘,你说这女子可好笑么?”
曲徽面色如常,睫毛低垂投下一段好看的剪影,似乎当真只是在说毫不相干的身外之事。我心中有种细碎的疼痛扩散开来,顿了顿端起一杯酒,认真地摇头道:“一点都不。”
“愿闻姑娘高见。”
“她这样做,便是要夫君好好活下去吧。”我望着他极尽隽美的眉眼道,“既然她心愿已达成,人也死了,忘记反而更好。”
“可历经这所有,他当真会好好活下去么?”曲徽淡然道,“忘记一切,痛失所爱,有时候,死却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