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明？（六）

恶魔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描述自己此刻的感受了,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他喜欢杀戮, 喜欢给所有人带去绝望和黑暗, 他渴望自由, 崇尚随心所欲。

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恶魔觉得自己应该露出可怕的獠牙, 认为自己应该释放出心里的疯狂和暴戾, 他应该肆意妄为地喧嚣自己的不满和不屑，就算是神祇也不能影响他半分。

恶魔自己会是这样的。

但他做不到！

那双手慢慢地划过他的脸颊，明明很温柔不带着任何强迫和压力，但恶魔却觉得有一股束缚牢牢地包裹住了自己, 他的所有内心都被自己压制住了, 他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恶魔茫然地慢慢意识着自己做了些什么, 血红可怕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不知所措。

他这样的举动让神得以更加容易而亲近地安抚他了。

恶魔感受到了神放在他双翼上的手，那是恶魔所有力量的来源。而此时此刻，这双象征着邪恶和罪恶的双翼正被人温柔地安抚着, 对方的手就那样顺着翅膀不断地划过, 一点一滴地调动着他心里的欲望，又截然相反地将其慢慢压下。

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恶魔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就在恶魔为自己的举动和反应感到疑惑的时候, 他听到了神明的再次开口。

——如果你是想要因为这件事而引起我的注意力的话，你已经做到了, 但是如果你继续。

神明忽然顿住了，他没有再开口了，但他轻抚着恶魔翅膀的手被收了回去。

在没有那股圣洁和温暖的力量安抚后, 恶魔只觉得体内的种种情感在顷刻间被放大了无数倍，源于灵魂的暴虐和烦躁几乎要将他湮灭。恶魔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被他压下去的獠牙重新冒了出来，恶魔赤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了。

——我会失望的。

伴随着身体不断发生异样的，还要神明突然褪去了所有温情变得极为冷淡的话语。

恶魔觉得陡然一凉。

滚烫叫嚣着暴躁的血液好像瞬间冰冻了下来，恶魔因为这股刺骨的寒意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所幸的是，在恶魔反射性地要因为这件事而慌乱的时候，他听到了神明接下来的声音。

是和他来时一样那温柔至极的声音，对方的食指抵在了下巴处，恶魔被这股轻轻的力道拖着抬起了头，他看到了神明的眼睛，那是一双他无法言说好看至极的眼睛。

恶魔轻而易举地便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狼狈的自己。

——所以，要乖哦。

恶魔好像是听到了一声轻笑。

然后在下一秒，所以的一切便都消失了，天空已经彻底亮了，暖洋洋的阳光照到了恶魔的身上。

恶魔没有像以往那样驱逐这让他厌恶的温暖，他垂头茫然地看着地面，看着自己已经跪下的双腿。

为什么他在神面前是这样的反应？

难道真的是神所说的，他只是想要通过这些举动来引起神明的注意吗？

就像是叛逆的小孩，他们会做出一些很出格的事情，但他们本性并不坏，他们只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引人瞩目，好吸引到他们想要吸引住的人。

这位恶魔的君主茫然地抬着头，他喃喃地道，“要乖吗？”

——如果你乖一点的话，会有奖励的。

那是神祇消失前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有其他的恶魔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恭敬地跪下问道。

“……神在人间。”恶魔重新站了起来，他好似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位不可一世的君主，但他眼睛里的情感却复杂到了极致。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在心里酝酿过无数便熔铸了无数情感后才吐出的。

虽然只是接触了很短的时间，但恶魔还是敏锐地感觉到神身上那沾染着的属于人间的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