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过去的大学·复旦校长李登辉事迹述要》(节选)

李登辉先生自1907年在沪与教会学校“清心女学堂”毕业的汤佩琳结婚后,所生育的三男一女,先后死亡。至1931年汤夫人病故后,他孑然一身,晚景凄清。有些复旦师友常劝他续娶。他说,他寄托精神于宗教,专心事业于复旦,把学府当作家庭,以学生为儿女,也就是了。他生活俭朴,不置产业。文艺界著名剧作家顾仲彝在沪曾与李为贴邻,他在《李老校长给我的印象》中说:“他穿的衣服,大半还是20年的旧东西,衬衫上满是补丁,裤子短得袜筒露出一段,大衣袖光得发亮。他在家的小菜只有一荤两素,有时外加一碟花生米。每月节余的钱,捐给孤儿院等慈善事业了。他说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就可以无求于人了……7月30日,他起病前,早上我还去谈话。拙编《大学近代英文选》的李先生序言,就在那天他签的字。……他同我谈到时局,对现状很不满(笔者按: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已掀起内战,特务横行,乱抓乱杀)。不过他要求我不要向外发表,不然,人家会套上一个帽子给他。……他鼓励我终身为教育事业努力。还说戏剧电影也是教育,说他看过我编的《三千金》,教育意义很大……”李登辉的思想和生活作风,确实如此。他重视教育而鄙视财产;热爱祖国而厌恶官禄。抗日战争胜利后,复旦实验中学主任教师汪云史陪一个大学部毕业的同学去请李写封信给校董于右任谋事。李不肯写,当面回复说:“你在当教师,不愿当了,想去做官;我可不愿保荐你!复旦学生当什么部长、大使、委员、厅长的已经不少了。我依旧教我的书,终身教书很满意!你功课很好,还是回去教书,为国家培植人才。”

他主持私立复旦大学40年。最后一次对复旦师生的讲话是在1947年7月复旦举行抗战胜利后第一次毕业典礼上。那时复旦已改为“国立”,他也早已退职。复旦同学会在上海江湾母校建造了“登辉堂”,以志纪念。那一次毕业典礼即在当时新落成的“登辉堂”楼上举行。校长章益请老校长莅会讲话。据那时服务于上海出版界的复旦校友何德鹤在《现实》周刊上发表的文章《一代师表李腾飞》说:“他最后一次的公开演说是在今年7月5日复旦大学举行毕业典礼的时候,对同学说了这几句话:‘你们现在穿的Cap and gown,中国名词叫作学士制服。你们穿过以后,应当是一个有学问、有道德的人了,更应当对国家有所贡献……Cap and gown的来源,起于欧洲古代的传教士,是由传教士的服装改变而成的。以前欧洲的大学,起初只是研究神学的地方……一个传教士应当有服务的精神和牺牲的勇气……一个大学毕业生与传教士不同,但是,更加应当为社会服务,为人类牺牲……特别是在现在,我们还需要一致团结!全国人民团结起来,中国就有希望!……服务、牺牲、团结,是复旦的精神,更是你们的责任……’”何德鹤这篇文章里还记述着:“李先生自奉俭约,不事资产……在他逝世的那一天,他的侄辈等打开他的保险箱一看,空无所有!”

李登辉一生培植出来的学生,数以万计,服务于各省各界的人才极多。仅就教育界而言,充任过大专校长的即有13人之多,姓名如次:竺可桢、胡敦复、郭任远、罗家伦、何世桢、程天放、吴南轩、章益、黄季陆、黄华表、曹惠群、裴复恒、章渊若,其中极大多数是复旦毕业生,少数是肄业生,个别是清末李兼教中国公学时的学生。可是罗家伦、程天放、黄季陆等人都没有像李老师那样安于教育。

其中章益(安徽滁县人)复旦毕业后,由李登辉留任附中教员两年。1925年赴美留学时,向李请示告别。

李问他:“欲习哪一科?”答以“政治”。李不以为然,鼓励他改习教育,并说将来学成回国,可为母校发展教育系,为国家多培植师资,推进教育事业,实为重要使命云云。章谨遵师命,赴美后专攻教育与心理。1927年回国时,李即邀为复旦教育系教师,并加以培养,由副教授而教授而教务长(1927年章曾与南京上海各大学教授孙本文等联合发表《提倡中国本位文化宣言》。当时上海文教界称为《十教授宣言》。《大公报》《申报》《时事新报》均有记载)。抗日战争时期,复旦内迁重庆,两年后改为“国立”。章益由教务长继任校长。李年迈退休,致函说:“得子继吾衣钵,吾无憾矣!”抗战胜利后,复旦迁回上海,章常趋李寓请示办理接收校产与复课等事宜。有时适有其他宾客在座,李就举当年鼓励他改习教育的往事,笑以语客,还叫他(章)也终身为祖国教育事业服务,当抱着牺牲的精神,不求利禄云云。章先后在复旦服务20多年。解放后,党和政府关心他,照顾他,安排他继续高教工作,近在山东师范学院为专任教授,是民革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