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梁遇忖了忖道:“若是大婚之后孩子落地,那一切便顺理成章,皇后娘娘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毕竟帝王家子嗣最要紧。若是孩子落地赶在了大婚之前,那……便先养在别处,等中宫册立后再让孩子回归正统,如此既不有违祖制,也顾全了皇后娘娘的颜面。”
皇帝沉吟了下,说也好,只是月徊面前难以交代,一时脸上有些讪讪的。
月徊呢,心里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滋味儿,强颜欢笑着,纳了个福道:“奴婢恭喜皇上了,这是皇上的第一子,多难得的!今儿真是个好日子……”
可是话里透出了酸酸的味道,梁遇侧目看了她一眼,心头隐约浮起一点畅快来。既是为月徊看清现状,也庆幸那四个女官总不至于那样无用,没有笼络住帝王心不打紧,只要生下皇长子,比什么都重要。
那些甜言蜜语的话,显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容易说出口了,皇帝瞧着月徊,有种望洋兴叹之感。要是梁遇不在,他还能私下哄一哄月徊,可如今梁遇也在场,自己再言之凿凿的,实在让人羞臊。
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托付梁遇。皇帝暗里牵了牵他的衣袖,“大伴……”
梁遇道是,“听主子示下。”
皇帝朝外看了看,月徊已经大步流星往殿门上去了,他有些为难地说:“请大伴替朕周全,月徊那头,朕怕伤了她的心……”
梁遇宽和道:“请主子放心,臣自会同她说的。月徊不是小家子气的姑娘,她会明白主子的处境和不易。”
皇帝颔首,一副托赖的样子,梁遇拱了拱手,却行退到暖阁外,循着月徊的身影去了。
原本衙门里有好些公务要处置,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还是月徊更要紧。
西一长街的夹道里风很大,往北走,简直像闯进了冰窖里,他抬袖掩住口鼻,叫了声月徊,月徊没有理他。他只得快步追上去,走近了又唤她,她“嗳”了一声,这回不像刚才在奉天殿上中气十足,听上去猫叫似的。他心里明白,大大咧咧的姑娘,也有细腻的小心思。当初欢天喜地进宫,是冲着少年纯洁的情感,如今她还是那个她,皇帝却未必是她当初看重的那个人了。这样的落差,难免会生出被辜负的惆怅来。
月徊应虽应了,却没有回头,顶着风往前走,侧脸看上去气恼又倔强。
梁遇倒觉得她有些可怜,轻声说:“这种事以后会层出不穷,有什么可生气的?”
月徊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快步进了乐志斋,一路往围房里去。
梁遇追在她身后,真有些跟不上她的脚踪。回廊上迎面遇见宫人,那些宫人纷纷避让到一旁俯首叫老祖宗,他摆了摆手,让人都散了。好容易追进她的他坦,进门见她正给自己倒茶喝,嘴里说着“渴死我了”,可是他明白,她不过在掩饰难堪罢了。
他在圈椅里坐了下来,“哥哥先前的话,你听见没有?”
月徊嘟囔:“听见也没能让我心里好受些。”
可是她的不痛快,却成全了他的好心情,他得花好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笑出来,最后只道:“你进宫之初,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一日。今天是第一子,将来还有第二子、第三子……皇帝的重担不光是治理江山,更须开枝散叶。”
道理她都知道,但可以一边识大体,一边耍小性子。
“他昨儿还说要让我当宠妃来着,”她气鼓鼓说,“皇后另有其人就算了,今儿他又当上了爹,这也太快了。我忽然觉得他不是我一辈儿的人了,有了孩子就像长辈似的,我不能再和他瞎搅合了。”
梁遇听了这话,十分称意儿,“帝王隔三差五当爹,再寻常不过。既要跟皇帝,就得预备着不时有新街坊,不时有孩子来给你请安。没法子,宫里后妃都是这么活的,所以我早说了,守住自己的心最要紧,不用太多的情,你就能刀枪不入,多个把孩子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