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对不了解狄青饭量的其他人而言,官家的这份‘特别关照’,便多少显得耐人寻味了。

狄青模样瞧着高瘦,加上到底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胃口岂会大到这么厉害的地步?

偏偏皇帝特意额外赐下的饭食,是为圣恩,不好轻易谢辞,哪怕再为难,也只能硬撑进去了。

望着那扎扎实实的一大桶饭,还有热气腾腾的满满一大桌酒肉果品……隐秘偷看狄青的其他举子,都不免感到同情。

尤其看其他人都是小黑桌子,青墩一张,唯有狄青是一张大黑桌子,旁边还有块放饭桶下的垫子,皆是早早备下的。

就不知官家是有意刁难,还是无意下好心做了坏事了。

在众人混在着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强颜欢笑’的狄青谢过恩后,便将身前那份量惊人的菜肴不疾不徐地扫荡一空。

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旁观下,那一大桶饭也被他一脸沉静地挖个半勺不剩,终于混了个九分饱。

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小皇帝,则确定这位小夫子的义弟吃饱后,心满意足地抿唇笑了起来。

他不再在此地逗留,而是在简单勉励众人几句后,施施然地回御殿了。

官家一走,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举子们才渐渐放松下来,高继宣与杨文广迅速上前,高继宣率先拍拍狄青肩头,羡慕地小声道:“官家可真是厚待你啊!”

他跟杨文广都是与狄青同居一营多时的人,自然不会似其他人那般产生误会。

并且他无需细想也能猜出,能令从未与狄青谋面过的陛下知道其饭量,显然只会是那位简在帝心的陆节度的功劳了。

狄青心里此刻既有甜蜜,又有受年纪小他足足两年的官家费心照拂的哭笑不得,闻言只轻微地点点头,担心泄露什么,不好当众多说。

高继宣机灵得很,当然不会在众人前平白留下话柄,继方才的小声后,忽恢复了正常的音量,笑嘻嘻道:“不论如何,可算是考完了,趁着榜还未发、家里还肯拿我当宝时,要不这几天约个时候,一道出门转转?”

终于能与公祖相聚了,与他们有什么好转的?

狄青不假思索地摇头,正要开口,就被高继宣给悠悠然地堵住了:“狄兄不必急于回绝,我不问亦知,令你窝在家里的除了陆节度外不做他想。只是你愿闷在家里哪儿都不去,节度他却是友人遍天下的。于他们而言,这几年里是难得遇上他回京,多半要约人聚聚,哪儿有容你一人霸占的道理?”

狄青:“……”

高继宣玩笑似的一说,竟是一语成谶。

当怀着不好预感的他急匆匆地从宫里赶回家中,所面对的,果然就是早被寇准‘拐’走主人的空房。

且接下来的这十几天里,陆辞从家中被友人约走的次数,充分地印证了他绝佳的人缘:寇准李迪王曾各占一日,将西北战局问了透底;宋绶等馆阁任职的旧同僚则占了两日叙旧,期间又邀他去了两趟雅集;晏殊以‘在京中常年为远赴西北陆辞身家性命担惊受怕’为由,利用休沐日的空闲,强行邀了陆辞去京郊游山玩水;更别说还有交情较浅、却也对陆辞印象颇佳的齐骆等人,哪怕只拉他出去喝一阵子茶,加起来也足够将剩下那几天瓜分了去。

且因有一众下人,和一个总在古怪时机上变得尤其敏锐、常来打岔的柳七在场,狄青饶是想跟在秦州时一样偷溜进陆辞卧房,这会儿也成了痴心妄想。

就在他无可奈何地独守空房,苦苦熬日子中,很快到了制科殿试放榜的那日。

陆辞理直气壮地推了所有人的约,一早便拽着狄青出了门,就要去看榜。

因有心补偿最近对狄青的‘冷落’,陆辞特意放轻动作,没去惊醒柳七,就是为了营造二人独处的环境。

却不想柳七也惦记着狄青放榜这事,睡得额外浅,哪怕还只是些微的动静,也将他折腾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