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听得陆辞这令人牙酸的宣言,晏殊眼皮一跳,忍不住调侃道:“这三元及第的,的确与众不同。看你既不曾婚娶,花街柳巷亦不怎去,大言不惭起来,倒颇能唬人。”

陆辞笑了笑,悠悠然地也不辩解:“究竟是不是胡言乱语,你以后自然就知晓了。”

晏殊挑了挑眉,忍不住揪着一本正经的友人又揶揄几句。

奈何陆辞是个脸皮厚的,任他兜兜转转地旁侧敲击,面上的铜墙铁壁却是毫发无损,最后叫晏殊失了兴趣,改谈别的话题去了。

“王钦若一旦回来,且不说官职高低,定会是天子近臣,”晏殊对陛下频繁召入林特等人的举动,多少也知晓一些,自然猜得出背后深意。然而虽然同是南人,他对王钦若卷土重来这点,却是毫不乐见:“好不容易安宁一阵,又将起波澜了。”

尤其是在刘圣人流露出争权之心的关键时刻,素来善于逢迎上意、为求官不择手段的王钦若一旦会来,两边怕是要一拍即合了。

不论寇准的相位能否保住,只要有王钦若在侧,就绝对坐不舒服。

陆辞见晏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莞尔:“王钦若好大威风,人还在千里之外,就已让你愁得茶饭不思了?”

晏殊正待反驳,陆辞已在他跟前盏中倒了半杯新酿的果酒:“瞧在你兴致不高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破例一回吧。”

晏殊虽称不上嗜酒,但好宜情小酌。

然而在陆辞家的桌上,酒类却基本是绝迹的,丝毫不似汴京中士人该有的‘把酒共诗词’的做派。

倒是一手茶艺高明精妙,让有幸尝到他亲手冲泡的茶汤的人都为之赞不绝口,好歹弥补了风雅上的小小缺失。

在晏殊看来,若不是还有‘饕餮’这一御赐的小名,让其好逛小街店四处品尝吃食这点变得广为人知,怕是有不少人要怀疑起友人的年纪来了。

听陆辞这回‘破例’,晏殊在小吃一惊之余,正要感动,一低头就看到杯盏中只能勉强称得上小半杯的酒液。

“……”

感谢的话都快到了嘴边,就已剩无语了。

“这酒难道是你亲手酿的?”

才这般吝啬?

晏殊嘴角一抽,晃了晃那少得可怜的酒液。

陆辞怡然自得道:“自然不是。”

晏殊忍无可忍道:“我都请你用了这一桌子菜,还是特意从樊楼叫的,”他加重了‘樊楼’二字,才继续谴责道:“你好歹将一杯倒满吧?”

“就这点要求?”陆辞莞尔:“那还不简单。”

听他爽快得一口应下,晏殊仍是将信将疑。

等片刻后,陆辞果真满足了他‘满上一杯’的请求。

——他直接让健仆给晏殊换了个更小的杯子。

这下何止是‘满上’,还溢出了不少来。

晏殊:“……”

等这杯酒喝完,陆辞见时候不早,就打发晏殊回去了。

两家离得太近,让晏殊即便想以‘归家不便’为由留宿一晚,都不能得逞。

陆辞目送晏殊离开后,忽想起已经完工了一阵子,却忘了送出手的那两个小司南。

明天得记得送出去了。

陆辞懒洋洋地想,如果再耽搁一会儿,他会否还在京城,那可是谁也不知。

毕竟他忽然拜访寇准的事一传出去,也许就会被林特那些人盯上,说不得不久后就要被贬到地方任官了。

若寇准将他的话听了进去,那盯上他的,恐怕还得添一个官家身边最得宠的内臣——被坏了好事的周怀政。

清楚归清楚,但不一会儿就安稳地进入梦乡,丝毫未被可能变得危机四伏的处境所影响心态的陆辞,翌日去早朝时,仍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但这天的早朝,却有所不同。

——自独相以来,就一直春风得意,精力旺盛的寇准,竟是破天荒地因告病而无法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