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钱送子

75.

滴答,滴答,滴答。

灯光打在钟表的三个指针上,却只留下一个指针的影子。

“我之前说过所有的情侣上辈子都是冤家。是吧?”湖南同学问道。

我们点头。

湖南同学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句话,还适用于父子或者母子之间……”

提到文撒子,我才想起差点儿忘了讲述一目五先生的事情进展了。当然,一目五先生没有再去文撒子的家,但是半个月后,他们村里的另外一个人突然半身不遂了。

由于在爷爷家处理许易的事情之后不久,我就回到了学校,所以我没有直接接触那个半身不遂的人。但是在跟一目五先生正面交锋之前,爷爷给我讲了那个可怜人的遭遇。

在我们那个地方,很多人家都备有竹床。竹床在其他季节是用不到的,都高高地悬挂在堂屋里或者横放在房梁上。等到了炎热的夏天,家家户户都搬了竹床到地坪里,在竹床或者竹床底下泼一盆凉水,一家老小坐在清凉的竹床上乘凉。大部分人是睡意一来就回到屋里睡有被子的木床,但是少部分人仗着身体结实,干脆在地坪里的竹床上睡到天亮。

那个遭遇一目五先生的人属于少数人那种。事发的那天晚上,家里的妻儿都进屋睡去了,他还一个人在竹床上打呼噜。他家里人已经习惯了,所以叫了两声见他没有答应,就把他一个人关在门外,自己睡觉去了。

屋里的妻儿渐渐进入梦乡,他也渐渐进入梦乡。如果他能够看到自己,就会发现自己的眉毛和头发像晚上的小草一样被夜露悄悄打湿,并且顺着毛发静静悄悄地进入毛孔,渗入皮肤,直透到他的梦乡里,让他的梦也凉凉的、冷冷的。

这个时候的夜是万籁俱寂的,整个世界也睡着了。唯有五个影子在默不作声的月光下轻轻悄悄地挪移,渐渐靠近他的竹床。

“阿嚏!”他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个喷嚏劲儿大,直把他自己的身子震得弯了起来。不过他的睡眠已经很深了,这样一个喷嚏是不会让他醒过来的。他无意识地擦了擦鼻子,然后重新沉入深深的梦乡。

但是那五个影子被这一个喷嚏吓得一惊,立刻停止了向他这边移动。过了半分钟,见竹床上的那个人并没有醒过来,又轻轻悄悄地向他挪移了,以更加神不知鬼不觉的脚步。当空的月亮仍旧默不作声。

一个独眼的“人”首先靠近了他,后面跟着四个盲眼的“人”。独眼的一手按住了他的脚,他没有知觉。

独眼的怕竹床上的人是假睡,另一只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稻草,然后轻轻在他的腿上扫来扫去。

睡着的人蠕了蠕嘴唇,然后迅速而精确地往腿痒的部位拍去。“啪!”

然后他没有经过大脑的手在“蚊子被拍死”的地方抓了两下,接着沉沉地睡去。独眼笑了,转头示意后面的四个瞎眼来帮忙。四个瞎眼在独眼后面早就等不及了,立刻向竹床上的人靠拢。其中两个瞎眼先按住了他的两条毛茸茸的粗腿。那双粗腿在水田里耕种了数十年,早被泡得如泥巴一样枯黄枯黄。那双粗腿在这块土地上行走了半辈子,脚底的趼连碎瓷片都划不破。农作的人总是习惯光着脚丫从家里走到水田,又从水田走到家里。

另外两个瞎子接着按住了他的双手,青筋曲折而暴起的双手。那双手割倒过数不清的稻子,搬过无数袋大米和小米糠。

这是一个精气非常旺盛的人。这是一目五先生的美妙晚餐。

然后,独眼蹲在竹床上,将它的像枯萎的菊花一般的嘴,缓缓地靠近竹床上的人。一缕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烟就从它的口鼻里冒出,然后向那个恐怖的嘴巴飘去。

不只有那个独眼,其他四个瞎眼也将嘴巴渐渐向竹床上的“晚餐”靠拢。那缕细细的烟像新生的豆芽菜,分出几支分别向五个方向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