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序
罗伯特·索耶
总有人问我最喜欢自己的哪部长篇。你们大概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回答——毕竟,我已经写过二十二部长篇了。但其实并非如此,我最喜欢的,就是各位将要读到的这本《人性分解》。
一般来说,我在写完一部长篇之后,都会觉得很不满意,要等上几个月,我才会慢慢觉得自己写了部还过得去的作品;要再等到小说上市一段时间、出现了正面评论和读者来信之后,我才会对自己说:也许、仅仅是也许,这部作品并非一败涂地。
可是我记得,写完《人性分解》之后,我却在搁笔的那一天就对妻子宣布,我写出了一部力作。在那之前、从那以后,我都再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而且,直到几年之后我才明白,这本书到底是哪一点让我如此满意。
不仅仅是因为书中对学术生涯做了恰如其分的描写。我父母都在多伦多大学教书,父亲教经济学,母亲教统计学,虽然和书中备受折磨的凯尔·格雷夫斯和希瑟·戴维斯夫妇相比,他们没有一点相似。
也不仅仅是因为我在多伦多的科幻书店“巴卡”里偷偷塞进了一个场景。1982年的夏天,我就是在那家书店里做了一阵子兼职(三十年了,思之悚然)。
也不仅仅是因为,我在书中创造了一个有趣的人工智能角色,“奇塔”(对了,这个名字里包含一个笑话,要译成中文可能不太容易。在原文里,我写到奇塔能够“模拟人类的心理体验”——approximate psychological experiences——缩写为“APE”,意思是猿;而在《人猿泰山》系列电影里,奇塔正是泰山的那位忠心耿耿的黑猩猩朋友)。人工智能是我钟爱的主题,我在1990年的第一部长篇《金羊毛》里就写过一次,然后一再重写,最近又在我的“WWW”三部曲——《觉醒》(Wake)、《观察》(Watch)和《惊奇》(Wonder)里写到——这三本书写的是互联网产生意识的故事。
不,以上的原因都不充分,现在回想起来,《人性分解》最让我满意的地方、也是我的其他作品所不能企及的地方,在于我在创作的过程中,完全达成了事先定下的任务计划。你们瞧,在北美洲,无论做什么生意都要有个“任务计划”,你要用简洁的语言描述希望达成的目标;对于这个,法国人会称之为“raison d'être”,也就是这门生意存在的理由。
好了,还记得我说过,我父亲是在多伦多大学教经济学的吗?我这可不是瞎编,他的确在多大的商学院教过书。我虽然是家里唯一投身文艺的成员,但是凭着基因里的本能,我还是在我的文艺事业里寻找起了商业原则。就这样,我为自己的长篇制定了如下的任务计划:“将人性的亲切和宇宙的宏伟合而为一。”
虽然我的长篇,许多都是格局不大的人生故事(比如《年华倒转》〔Rollback〕就深入描写了衰老和离别的痛苦),还有许多则有着结构宏大、令人感叹的背景(比如《星丛》就跨越了数百万光年的空间和数十亿年的时间),但是在我看来,在任何别的作品里,我都不曾将亲切的人性和宏伟的宇宙结合得这么丝丝入扣——人类第一次接触外星人,而一个家庭却在分崩离析。
这本书的创作十分开心,也希望各位读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