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好吧,西蒙边把椅子转向吧台边想,现在和她希望的结果不太一样,她还是应该多多借助自己的女性魅力的——她注意到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光芒,而且实话说,她一般多少都会作出点反应的——但现在再想这些为时已晚了。
她猛喝了一口肯巴利酒,整理了一下膝盖上的短裙。
吧台的酒保一直假装在认真地擦拭玻璃杯。
她知道这事怪不得别人,除了她那点才华和博学以外,像游说这样需要耐心的活儿她真的是一窍不通。尽管总有些人天生就是外交官,但她从来都和这一类沾不上边,她总是和别人起冲突,在本该劝服他们的时候挑战他们,在本该赢得支持的时候激怒别人。尽管她并不一直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但她总是急急忙忙的;她总是缺乏耐心去等待做一件事情的真正时机。
她这脾气就是遗传她母亲的,每个人都这么说,尤其是长期忍受着她的父亲,他是这么说的:“你妈妈要是现在还活着,你们俩的脾气一定不相上下。”
但要不是她天生执拗的脾气,谁知道那个现在被安置在附近的石棺会不会被挖掘出土?她父亲在开罗博物馆的储藏间内首次发现那个莎草纸[47]卷轴后,没办法说服任何人相信这个发现的重要性。所有人都觉得它不过是众多的莎草纸作品之一,被随意丢置在贮藏室废物堆的残卷和褪色的碎片中,无足轻重。
“很有趣,”当时国家图书馆的馆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来我们会深入研究它的,拉希德博士。”
当他为了野外考察向文化局申请经费时,同样遭遇碰壁。而且,西蒙刚刚谋得的工作让事情变得更加为难,她还必须极力撇清自己与那些审议程序的联系,以免被误会成走后门。
“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的父亲很有可能找到了隐士圣安东尼[48]真正的墓穴。”她在一次获准可以参加的董事会上宣布了这条消息,迎来的却只是一片沉默和质疑。她还讲道:“近两千年来,来自世界各地的忏悔者和朝拜者都会前往阿尔喀拉扎姆,去那里一个荒弃的寺庙里朝拜一座空墓。”
“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是空的。”部长说。
“我们当然知道!”西蒙坚持道,“我们已经做过地面测试了,不戳穿这个事实只是为了吸引游客而已。”
部长向她射去一道警告的目光,但她早就下定决心了,什么都阻止不了她。
“我们国家应该为圣安东尼感到自豪,”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仅整个基督教禁欲神学[49]都是他创立的,他还奋起反抗了罗马统治者并取得了胜利。他帮助被迫害的基督教徒,发起了一场对抗亚略异端[50]的战争。如果不是他,现在的教堂中根本不会有修道主义[51]的传统。”
“是的,拉希德小姐,我们都知道圣安东尼的意义。”
“那你们为什么不想要找到他真正的坟墓呢?”她挥了挥手中的论文,那正是她和父亲一起完成的,文章中他们概述了一下他们的理论,还标出了一条可能通往坟墓的路径。“难道你们中没有人对真相感兴趣吗?”
那是她被赶出去前,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说的最后几句话,也正是这个时刻,让她下定决心将她数目可观的财产变卖一部分,将这些钱当做自己这次考察的经费。但她的父亲却因为任务可能危及他女儿的事业,而在决定是否去寻找坟墓时犹豫不决。
“对我来说,这都无所谓了,”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认命的味道,“毕竟我已经老了。”
“你才不算老呢。”
“够老了,”他答道,“但你的事业才刚刚开始,你本意也不想顶撞上司。人生这段苦旅,充满了意料之外的挫折。”她听出他似乎在自责——如果他当年表现得更好一些的话,现在他早该是文化局的头头了。“你不想和我一样到处树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