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装模作样
如果我们没有忘记过去,从来都不是因为怀念别人,而是怀念过去岁月中的自己。
春节前的工作总是繁杂。沈安若平时积累的人缘还算好,虽然升职突然,却也没受到多少刻意刁难,除了蔡一祥。这男人也老大不小了,竟然还像小学生一样爱打小报告,起因是她替见习员工掩饰了一点小错误,以免影响这孩子的最终去留。她被领导说上几句倒也无妨,何苦让刚踏入社会没几天的小孩子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世间险恶。是谁说职场就是一个恩怨江湖,其实分明是一团面筋糨糊。本是一堆堆芝麻小事,偏偏有人添柴有人灌水,最终熬成芝麻糊。
沈安若抬头便可见蔡一祥肥肥的后脑勺,很想把文件夹摔过去,但当他满脸谦逊地说“沈部长,有问题需要请教”时,仍脸上含笑柔声回答:“蔡哥,你还是喊我安若就好。”
最后当然不了了之,唯一的结果就是把她恶心了一把。安若的直属上司张效礼对她说:“安若啊,觉得别人做得不妥之前,你得先反思一下自己。其一,你替下属掩盖错误是不是对公司不负责任?其二,既然存了心要替下属掩盖,为什么不处理得更周全一些,免得节外生枝?”
安若觉得这番话颇受益,完胜数小时的培训课程。说起来倒要感谢蔡一祥给她上了这一课,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他顺眼多了。
程少臣近日应酬也多,除周末之外的晚上,几乎都没回家吃饭,但回家的时间却提早了不少,不像以前动辄便是后半夜。
有一回安若做了一下总结,发现两人的电话十之八九都是关于吃饭。
比如:“今晚不回家吃饭。”
或者:“今晚吃什么?”
或者:“今晚到××饭店吃饭,×点到。”
又或者:“晚上出来吃,下班后我去接你。”
真是一对货真价实的饮食男女。
农历小年,恰逢周日。安若请了钟点工帮忙清理卫生,待钟点工走后,又自己动手收拾各处小角落,这一忙就是大半日。
难得程少臣一天都在家,虽然一直待在书房里几乎不出来。整理到他的房间时,他竟然没走掉,还帮她把桌上物品一一挪开,甚至帮她擦了最高处的架子。他平素是倒了油瓶都不扶的人,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突然肯主动干活,实在是奇怪。
他们俩同时在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偶尔有之,也是各自待在不同的屋内,话都很少说。
但程少臣突然有兴致时,也会做些奇怪的事。
比如说,沈安若总湿着头发躺下就睡,大多数时间他都不管,但有那么两三回,他会以湿着发睡觉会头痛为由找来吹风机帮她弄干。
有时会在她扔了满床衣服也想不出该怎样搭配去代表公司参加晚宴时,热心地替她出出主意,甚至顺便帮她挑选口红颜色,硬逼着她把原来已经涂好的擦掉。
偶尔也会在吃完饭后,主动地帮忙洗碗,擦桌子。至于次数嘛,屈指可数。
昨晚更奇怪。沈安若也有轻度洁癖,虽然做饭时总嫌剥蒜麻烦,却又不肯买超市里已经剥好的,所以都是一次性把一头蒜全剥净了放进储物瓶。昨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样一边看着一部电影一边剥蒜,剥到一半时,一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散着步的程少臣竟坐到她身边,帮忙把剩下的蒜一瓣瓣全部剥完了,并且,无论速度还是质量都更胜她一筹。
沈安若只能归结为他心血来潮,觉得好玩。
临近傍晚,安若还专心地在厨房擦一套很贵的水晶玻璃酒具,突然听到程少臣在背后说:“晚上到姑姑家吃饭。”那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险些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
程少臣常常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背后,吓得她心跳失常,胸口疼。安若为此抗议了多次,但程少臣乐此不疲,还质疑她心脏有问题,让她尽早去看胸外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