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黎元洪继任总统
袁断气时,除了接受顾命的四位大臣外,其他在北京的袁系要人虽都闻讯赶至,却未参加讨论继承人会议。金匮石屋名单揭晓后,四位顾命大臣就讨论继承人问题,一致请徐表示意见。
徐东海是著名的水晶狐狸,他说:“现在南方独立,收拾时局是一件极其艰难的工作,依我的愚见,根据《约法》,应推副总统继任。”他和袁临终前口气一样,没有划分《约法》的新旧,然而这不是他神志不清,而是他高明之处。金匮石屋的第一名是黎,根据新《约法》,黎也是第一名;如果依照旧《约法》,副总统升补总统也是黎,所以《约法》不论新旧,黎都有资格继承总统,这是法理方面。至于形势上,袁死前一团槽的局面,袁死后如何善其后呢?拥黎来过渡,护国军方面会同意的,也避免使北洋派居于炉火之上,黎有声望却没有实力,又是北洋派的政治俘虏,利用他为北洋派服务,对北洋派来说,是个最好的打算。
徐虽是北洋系的重臣,可是在北京,北洋实权都是抓在段祺瑞手中,徐又怕段有总统自为之意,怕自己的主张堵塞了段想做总统的出路,因此徐望了段一眼,补充说:“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究竟怎么办,还是取决于总理吧!”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段,等他开口,然而他却沉默不则声,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后院的哭泣声。这样挨了一刻钟,才听到段极其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很好,我和相国的意见一致。”这话说完,局面才算定了。
袁停尸在居仁堂前的春藕斋,徐、段等下令分别通知各部总长和袁有特殊关系的人,不多时,到了20多人,曹汝霖提议先向灵前祭奠一下,于是设了香烛祭品,各人向袁的遗体先行三鞠躬礼。在行礼的人群中,段看见了张国淦,马上抓了他的手说:“乾若,随我来,我们去看副总统去。”张国淦字乾若,湖北人,他是袁系中代表袁和黎联系的人。段拉住张上了自己的汽车,只对司机说了一句话:“东厂胡同。”由春藕斋到黎寓居的东厂胡同途中,段一言不发,脸部表情凝重,使张如坠五里雾中,他未参加刚才的四巨头会议,也不知道袁断气前所说“约法”两字,更不知道金匮石屋的名单,所以他摸不清楚段拖了他去看黎元洪的真意何在?
段的心情很复杂,所以他像哑巴一样不开口。凭心而论,他最瞧不起黎。在逊清末年,他的官爵比黎高得多了,在北洋系中他也是袁以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袁死后却要他举北洋系拥护黎为总统,内心实在太想不通,然而形势比人还强,当前形势,又非拥黎不可,所以他表情非常凝重。
段祺瑞和张国淦的车子驰抵东厂胡同黎寓的门口,张抢先进入内院向黎报告:“总理来了。”接着又仓皇又喘着气说:“总统过去了。”
黎已知袁逝世,这时听说段来了,便赶着跑了出来,两人在黎客厅中的一幕,非常戏剧性,客厅内摆着长方形的楠木桌子,黎走入客厅像个木偶似地坐在主位上,段、张分坐两边,段向黎三鞠躬,黎也欠身答礼,段不开口,黎也不出声,张更不敢讲话了。这幕哑巴戏做了40分钟,段站起身来向黎半鞠躬告退,黎茫然站起身来送客。段临走时向张交代说:“副总统方面的事,请你招呼!”张这才抢着问:“国务院方面的事呢?”段答:“有我,”一面说一面跨上了汽车,车子就开动了。
6日下午袁的遗令公布的同时,国务院发表了一则公报:
“袁大总统于本日上午十时四十分以尿毒病薨逝,停柩居仁堂,业经遗令遵依《约法》第廿九条宣告以副总统代行中华民国之职权。”
6月6日这一天在北京城内是紧张而混乱的。这天午夜,黎的湖北同乡陆军次长蒋作宾来了一个电话给黎:“外边情形很不好。”黎听到没了主意,不知外边出了什么岔子。老实说北洋军人究竟会怎样变,谁也难预料,这时最重要的问题是继承人问题,黎想来想去非常不安,他把张国淦找来,要他打一个电话问段一下。张拨通了段的电话,那边接电话的是段的副官,他说:“总理没有工夫听电话。”黎站在电话机旁很焦躁,催张说:“你说有要紧的事。”张如此说了,副官跑去报告段,等了一忽儿,那边回答说:“如果是要紧事,总理说请你当面来谈谈。”黎赶快对张说:“去,去,你快点去告诉他,我不要做总统。”张驱车到了国务院,径奔总理办公室,这时虽已午夜,国务院却灯火辉煌,尤其是总理办公室挤满了人,都是些带鸡毛帚、穿军服的高级武人。段忙得喘不过气来,一眼看见了张,就撇开包围他的人,把张拉到另外一间小屋子里。张说:“副总统要我过来问问这边情形。”段面色坚定而傲慢地说:“我姓段的主张姓黎的干,我说了就不改变,不管有什么天大事情,我姓段的可以一力承担,与姓黎的不相干。”张想多知道一点情况,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只见段捏着拳头在桌子上一击,狠狠地说:“他要管,就让他管。”他是谁呢?张为之茫然。段说完这句话,又匆匆忙忙地回到那个挤得水泄不通的总理办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