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诸鱼肠剑六
长江的波光滟潋,常在我的胸中闪起万丈光芒。伍子胥不远万里来到这里,顺江眺望柔美秀丽的江南,江畔方兴未艾的明珠苏州,是吴人现在的都城。苏州是水城,河道细密交错于城中,独木舟往来穿梭,像一只只新生的菱角。欸乃的橹声,成天响在水街上,报站的人唱着:“靠上来~~~~~摆开去。”温馨动听(就跟现在的公共汽车报站一样)。
然而伍子胥没有钱坐公汽——他到苏州后的主要工作是讨饭。他蹲在农贸市场或地
铁口一带吹箫,面前放着一个盆子,向吴人乞讨。他是一个没有一分钱的英雄汉了。
下雨了,江南的雨,杏花的雨,夹着细白的栀子冷香,随着卖花姑娘水淋淋的声音飘入眼角。伍子胥像一棵被遗弃街头的小白菜,没有一个过路人愿把他挑起来。瑟缩在地铁口,乞讨为生的伍子胥兀自感到他乡日暮的悲哀。他还不知道,这座陌生城市将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很多东西,什么胥江,胥门,胥口,一直到两千五百年后的今天还在用着,甚至“姑苏”两字,都是从“胥”的声音衍发的。
“君子违难,不事仇国”,伍子胥也许不是君子吧,他是一个乞丐,被命运逼到了穷途末路,奢望着借助吴人的势力打回老家吴国去。愁啊,愁白了头发又愁白了胡子,他卧在街角乞讨,攥着棒子,好象《射雕》香港版的洪七公。苏州农贸市场的官方管理员会看相:伍子胥形貌壮伟,身长一丈,腰阔十围,眉间一尺,奇人必有奇貌。管理员把伍子胥推荐给“公子光”。这个颇有来路的乞丐没讲几句,公子光就激动地掀起帷幕,俩人相见恨晚,互相握着手掌,畅谈三天三夜,没有一句重复话,欢声惊叹,成为莫逆之交。伍子胥离开公子府的时候,身上已带着一份绝密计划——刺杀现任国君吴王僚——因为他爸是老三,而我(公子光)爸是老大,应该我当国君。
伍子胥回到乡间,组织魔鬼训练营,物色行刺人选。要说做刺客的条件,体力强、有武艺、徒手可以搏击杀人,是基本要求。徒手杀人的办法又有很多种:拉杀,把人像蚂蚱一样揪成两半,从前被戴了绿帽子的鲁桓公酒后被齐国力士“拉肋而死”就是这样。挟死,未来战国四君子的春申君在城门口被“死士”挟而杀之。扼喉,适合半夜暗杀,楚灵王之杀侄,就是把他扼喉憋死。
不过,所有这些办法对孔武有力、体大如牛的吴王僚都不适合。吴王僚有儿子庆忌早晚相随,有胞弟掩余、烛庸同握兵权,三人都有擒龙搏虎之勇,鬼神不测之谋,旁人休想靠近,无法得手。对付这样的敌人必须动用真家伙。动什么家伙呢,伍子胥开始准备Lethal Weapon——致命武器。
伍子胥打开《兵器谱》,谱中各式铜剑居多。剑是南方战场主打武器,猛士肉搏主要指着它了,所以南方人剑造的蛮好,造剑的名师也多。第一名当属干将,以及干将的老婆莫邪。这夫妻俩在安徽泾县开矿,经过认真冶炼、锻造,铸成了干将、莫邪雌雄名剑。铸剑是一个非常神圣的事业,需要雨师扫洒,蛟龙捧炉,在众神瞩目下,虔敬非常。据说莫邪女士铸到极点的时候,干脆把自己投到熊熊炉火中,以身殉剑(为了调整金属中的碳含量吧)。铸剑还需要把握好温度,但当时没有温度计,必须依靠经验丰富的眼睛观察火苗颜色来判断,炉火纯青这个词也就是这么来的。新铸出的剑,是钝的,需要刮削琢磨,所谓砥砺、开刃,最终磨成一口宝剑,寒光凛冽,吹毛断发。剑身和把手再镶嵌琉璃、绿松石、金丝、银丝,刻镂花纹,总之一把上等宝剑价值连城。
《兵器谱》上,越国铸剑大师欧冶子也算闻名古今,铸有龙泉、泰阿、工布三剑,此外还有湛卢、巨阙、胜邪、鱼肠、纯铭五把。这些削铁如泥的稀世珍宝中,公子光得到了湛卢、鱼肠、胜邪三剑。伍子胥最后选中了“鱼肠剑”作为刺杀武器,它短小精悍,可以藏在鱼腹之中。当然,这些剑还都是青铜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