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毁灭北宋的种子

杂鱼都下线了,剩下的才是精英。在这期间王岩叟和他的同志们一直很安静,当然这只是假象,他们的属性是与众不同的,从宋帝国诞生时起,就一直牢牢地占据着官场的统治地位。

他们被称为“朔党”。朔,泛指北方,具体些说的是黄河以北。在这片广大的土地上,从秦、汉、隋、唐直到宋朝,都是士大夫阶层的老根据地。无数的官僚士绅组成了无边无际的关系网,牢牢地把持了历朝历代的政治、军事、经济的权力。

直到王安石变法,格局才被打破。大批的南方籍官员北上,以王安石为中心,吕惠卿、章惇、曾布、蔡确、李定等为骨干,在15年期间统治了宋朝的中心。

老实说,这是北方士族前所未有的耻辱和危机,千多年的垄断被打破,托拉斯帝国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在这一点上,就决定了他们和洛、蜀两党在本质上的区别。

洛、蜀两党想的是恩怨斗气,朔党要的是重返巅峰。

巅峰,前党魁司马光的确把新党击败了,可是效果仅仅达到了削弱的程度。他本人和王安石同年死亡,算是互相抵消;吕惠卿、章惇、曾布、蔡确、李定等人仍然有很高的公职,新法运动只是两年前的事,民间官场的影响都在,这些加在一起,他们随时能够卷土重来。

要怎样才能把他们置于死地、彻底根除呢?这个命题是很难的,可绝对是必要的。王岩叟和他的同志们非常耐心地寻找机会,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洛、蜀两党斗得水深火热时,机会终于来了。

历史性的机会由一个官场的异类创造。这位异类名叫吴处厚,出身是很正规的,考上来的进士,出名的方式却独一无二,和宋仁宗生不出儿子有关。

皇帝生不出儿子,在古代绝不是医学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更是人品道德问题。以此为准,像宋仁宗这样几十年生不出一个健康儿子的,那么道德上的力度就要加大。

吴处厚有本事把力度加大到穿越时空,从北宋一下子返回到春秋战国时。在那时地域最广大的国家——“晋国”,曾经发生过一件事。

当时的晋国还没有被赵、魏、韩三家瓜分,后来赵国的祖先,当时晋国的豪族赵氏被政敌屠岸贾陷害,满门抄斩。唯一的孤儿赵武在两位义士程婴、公孙杵臼的保护下活了下来,后来报仇雪恨,逐渐坐大,建立了赵国。

这件事很有名,在几千年里一直流传,在近代,演化出了京剧里著名的一出戏——《赵氏孤儿》。在古代它更是教科书里必备的一章,它太符合儒家的“忠义”思想了。

很老旧的一件事,吴处厚给出了新解释。他认为程、公孙两人不仅仅是忠义的代表,更是爱护幼儿的典范,其巨大的爱心足以穿越千年保佑宋朝的皇子。为了让这两人开工,宋朝应该先有表示,给他们立庙,隆重地祭祀,之后就可以预备庆典,迎接仁宗的太子诞生了!

仁宗很高兴,吴处厚有了前程。只是后来大家都知道,仁宗无论如何也没生出儿子来,吴处厚的前程也就连带着变得黯淡,在近20年的时光里他大概都用在和程婴、公孙杵臼讨论为什么没把爱婴行动进行到底上了。他的官运一塌糊涂,直到神宗都去世了,他还是个不入流的官场小芝麻。

哲宗当上了皇帝,他人生的曙光终于再一次降临了,站在角落里仰望权力之巅,他突然看到了一位熟人,元祐元年时的次相蔡确。

蔡确……想当年他还跟我学过赋啊,我们有师生之谊!吴处厚喜从天降,第一时间给次相写信,深情追忆过去的时光,重温当年难忘的友谊,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请给我一个大官当当吧——!!

等了很久,没有次相的回音。蔡确早就把他忘光了,就算是当年学赋时,也不过是文士间的探讨,还真把自己当成启蒙授业的恩师了?巨大的落差让吴处厚崩溃了,蔡确的形象变得恶毒,成了断送他升官发财美梦的最大罪魁,他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