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从睢阳到灵宝败仗改变唐朝
泰戈尔说: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你明明预言了命运的结局,却依然选择了这样的命运,也最终重复了你所预言的悲剧。在这个过程里,你曾经努力,曾经尝试改变,却终究徒劳无益。
那么军人的悲伤呢,是不是可以写成:这世界上最悲伤的事,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明明预言了失败的结局,却无从逃避,无从选择,唯有赴死,却毫无价值。
一
河南灵宝,这个中原小城,在公元756年,见证了这般的悲伤。
公元755年,是个普遍被认定为历史拐点的年头,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振臂一呼,拉开了持续8年的“安史之乱”的序幕。叛乱的烈火燃遍了整个北中国。沉溺在与杨贵妃的“爱情”里的唐玄宗,在血淋淋的杀戮面前惊醒。繁荣的盛唐文化,在烟尘滚滚的马蹄面前,仿佛精美的瓷器一般被无情地踏碎。
河北危急,河东危急,河南危急,中原危急,安禄山的叛军从范阳南下,一路所向披靡,承平日久的唐朝各州县纷纷溃败。至公元755年十二月,安禄山大军在洛阳会战里重创唐军封长清部,唐朝东都洛阳沦陷,中原大地落入叛军之手,而都城长安,也因此被顶在了叛军的刀口下。
火烧眉毛了,确实是火烧眉毛了。
满朝文武乱作一团,前线败报频频,北中国大地烽烟四起,安禄山叛军已然占据了半壁江山。要平乱,要灭火,可是……谁去呢?太平天子唐玄宗满脸悲叹:家贫思孝子,国难想良将啊!
确实国难了,良将在哪呢?横扫突厥痛打吐蕃的王忠嗣,7年前就被你贬到湖北死在那里了。被阿拉伯人称为山地战之神的高仙芝,才打了一个败仗就被你宰了祭旗了。平时你比疼儿子还疼的安禄山,现在正张牙舞爪地跨马挥刀,来夺你的皇帝鸟位呢。“良将”这东西,没事的时候老算计着提防着,出事了才发现,真个比熊猫还金贵啊!
等等,等等,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只是他……
他3年前洗桑拿的时候着了凉,加上洗桑拿前生活不检点纵情好色,导致纵欲过度外加中风,已经偏瘫在床,窝在长安家里疗养了。半死的废人了,行吗?
废人总比没人强,行,就是他了。
他,就是西平郡王,在王忠嗣将军被贬后,率军攻克石堡城,制造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威名的哥舒翰。
在安史之乱前,他曾是王忠嗣最欣赏的爱将,仅次于王忠嗣的第二号狠人,戎马数十年,从小兵干到权倾朝野的节度使,在陇西战线上屡次身先士卒建功无数,是吐蕃人最惧怕的战神。为人也够爷们儿,王忠嗣遭诬陷下狱的时候,是他苦苦抱着唐玄宗的大腿流泪哀求,才保下了这位将星的善终。一个有勇有谋打了一辈子胜仗的沙场统帅,一个重情义讲义气的真汉子,就是这个人之前的全部履历。找“良将”,当然就是他了。
而今,打了一辈子胜仗的他,要以半残的躯体,去面对他一生里的最后一场也是有最重要意义的一场战争,打赢,就意味着拯救了一个帝国的命运。
如此重要,哥舒翰自然慨然受命,唐玄宗当然也恩宠有加,封官赐爵那是当然的,当场就被任命为国家总理(尚书左仆射),出手真叫大方。出征前唐玄宗亲自摆酒饯行,亲切慰问,哥舒翰慷慨表决心,好一幅君臣同心,团结抗战的模样。
哥舒翰一道带走的,是唐王朝的20万大军。这20万人来自五湖四海,有中原溃败下来的败军,有安西都护府增援来的西北精锐,还有临时抓来的连枪都没摸过的壮丁,精锐杂牌菜鸟鱼龙混杂,也只能凑合着用了。因为,这是唐王朝最后一点家底儿了。
唐王朝的最后一点家底儿,乃至唐王朝以及唐玄宗等人的命运,此时都交付在了哥舒翰的手里,大军进发了,驻扎地是潼关,那是京城长安的门户,关外安禄山的精锐部队正严阵以待。天塌下来,也要在这里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