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难窥真容的大陆
算到今天,我已经在澳大利亚待了五个星期了,但直到昨天,我才算初次领略了澳大利亚。当然,我所说的是作为生产者的澳大利亚——盛产羊毛和小麦的伟大母亲。对于从海外而来的游客来说,作为消费者的澳大利亚断然错过不了。到六个州首府(1)当中随便哪一个去,游客会发现,作为消费者的澳洲几乎夸张到离谱的程度。州府全都在滨海地区,海外来客几近无可避免,必然要在其中某个州府登上陆地。哪怕是到了最小的州府,他也会对其城市规模倍感惊奇,即便他已在学校受过教育,得知澳大利亚是当今世界城市化水平最高的国家。比方说,我之前认为悉尼再怎么庞大,在悉尼港广阔的水域面前总该相形见绌吧,结果见到这座城市触角发达遍及八方,不但把悉尼港给包围了,就连植物港也被纳入其中,不由得目瞪口呆。广袤无边的城市都舒适地伸展在大陆的海滩上,如同再度习惯了陆地生活的鲸鱼一般。这些造型优美、营养充足的庞然大物靠什么生活得丰衣足食呢?正是这个问题,引发了漂洋过海来到这块难窥真容的大陆边缘的游客的好奇心。
从悉尼空港搭乘飞机北上时,我满心盼望着能就此解读出答案。郊区到了尽头以后,想必牧场和小麦田就随即出现了;但实际上,郊区最终骤然退去后,紧接着出现的,是杳无人烟的大片灌木丛,视野之中全然不见道路或房屋。这片荒芜的树林看似会永远保持原始状态,无人惊扰,因为整个地区遍覆迷宫似的丘陵,峡谷峭立,蜿蜒着将其切分开来。话说回来,眼下我们正在亨特谷顶端附近的某个地方越过分水岭。我听说这条道路是进入内地的古道之一,第一代开拓者就是沿着此路推进的;想来不出片刻,我总归可以一睹澳大利亚真实面貌的风采了。这片令六座州府赖以为生的真实澳大利亚,状似中东文明的摇篮:新月形的肥沃土地,凹的这一边和中央沙漠接壤,凸的那一边则是群山环绕,山峦俯向澳大利亚东海岸从约克角城贯穿到墨尔本外围地区的轮廓线。回力镖(2)形状的澳大利亚,其山脉西面的坡地出产了整个大陆绝大多数的羊毛、小麦和矿物。的确,当我们跨越分水岭,坐小飞机在陆上飞越而过的时候,牲畜和牧场就跃入了眼帘。等我们在开阔平原间的一条简易跑道上回到地面以后,我觉得自己总算见识到澳大利亚的生命线了。倘若在冈尼达就已经如此贴近真实,那么等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塔姆沃斯,那必然是正宗的了。因此你可以想象,当再次登机起飞,结果飞机掉头一转,盘旋着回到山脚,猛地把我们塞进一辆汽车将我们运回分水岭东面坡地,那时候我是多么失望啊。
自打那时起,真实的澳大利亚就继续躲避着我们。既然在西边的平原与之无从遇见,那么我们希望在新英格兰高原可以有所斩获,这里同样也是重要的牛羊之乡。在主人的盛情邀请下,我们从阿米代尔来到了山地上一座远近闻名的牧羊农场;可我们一到,雨水滂沱成灾,能见度降低到零。即便是赫里福德郡牛那鲜明的白色面孔在瓢泼大雨中几乎也是面目模糊。一个星期后,我们发现自己正驱车从库马驶往科西阿斯科山的南边山脚,又一次机会似乎来临了。只要拐个弯,我们就会进入墨累河流域,那可是澳大利亚西部水系最大的河流。但就那么一眨眼,我们的车突然右转,转而将我们带往雪河的源头,雪河并不流入内陆,而是往南流入太平洋。在一两年之内,我们前去参观的宏伟工程将会在河水下落产生足够的水电电力满足整个新南威尔士地区的电力供应之后,引导雪河的河水流向内陆而非流向海岸,以灌溉瑞福利纳(3)肥沃却又干旱缺水的土壤。然而,由于在群山之间开凿的隧道尚未完工,我们依然在分水岭靠海岸的这边。堪培拉自然是在内陆那一侧,不过城市所坐落的环绕群山形成的美丽天际线,行之有效地将此地的人阻隔在外,连一窥当地河流奔腾而往的西部大平原的风采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