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给太傅献异域美人,亏他袁鞘青想得出来。
果真是个腥膻的蛮人!
袁鞘青那厮委实可恨,自打被太傅逐去关外放羊之后,边陲小国,无不饱受他铁蹄蹂躏,掠夺来的贡品更是一车一车往京城里运,打着进献天子的幌子,去拈惹解雪时。
赵株只是略一遐想解雪时宠幸美人的情形,那股难以消化的郁气就梗在胸膈之间,令他心眼发酸。
“简直荒唐!”赵株愤愤道,“他这是在戏侮太傅!”
解雪时叹道:“陛下,袁将军性情莽直,又是一员开疆拓土的枭将,多有出格之举。同他较真反倒中了他的下怀,只盯紧了便是。”
赵株一手攥成拳,捏的指节咯咯直响,一面负气别过脸去。从解雪时的角度,正好看见他橄榄尖似的喉结,和紧紧绷着的,白鸽喉咙一般的透亮皮肤。
那喉结一缩一缩的,显然是话到嘴边又囫囵咽下。
赵株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眼里的怯弱与莽撞根本不知道掩藏,解雪时在他这个年纪,甚至比他更冷峻,更锋芒外露。
赵株刚刚连发都没束,鬓发散落在面颊旁,这是独属于少年人的,乌漆般油润的颜色。窗外的纸胎芍药花灯斜转进来一线赤光,明暗荡漾,映得他眉骨赤红。
是宫人们捧着芍药花灯,鱼贯而入,来伺候赵株更衣了。
解雪时捏了捏眉心,这才想起来小皇帝的生辰已经到了。
他这些日子对赵株疾言厉色,眼下倒是心中一动。
“株儿,”他温声道,“你的生辰到了。”
赵株张开两臂,不大情愿地等宫人为他穿上玄衣纁裳。各色绶带纷纷垂坠,肘腋之间被布料锁住了,束缚得他大不自在。
内侍给他脱靴的时候,发髻扯到了他腰间的玉带钩,他心烦意乱,又把那笨手笨脚的奴才踹得滚了几圈。
“先生!”他回头叫道,“今年你给我备了什么寿礼?还是佛经么?嘶,蠢奴才!”
他拽着解雪时的衣袖不放,一面厉声呵斥那内侍。那内侍也是伺候了一段时间的老人了,却依旧面色煞白,战战兢兢,两只手抖得筛糠一般。
偏偏他腰上的玉环金钩繁复无比,被磕碰得叮铃哐当作响,赵株不耐地瞪过去,那内侍如何能捏得住?
只见玉佩脱手而出,竟是直直向壁撞去!
玉佩通体莹白无暇,乃是世所难觅的良才美玉,若是有所磕碰,他便是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那内侍惊怖欲死,已经抽了骨头似地软倒在赵株脚边。
只听风声一掠而过。
解雪时一手揽住玉佩,令赵株侧转过身来,一面垂首帮他扣上玉带钩。
赵株幼时就疲懒,在太学读书时,总央求赵椟替他略作遮挡,自己就倚在书童身上小憩。
他睡相霸道,一觉醒来,衣带也歪得不成体统了,便一面挨太傅的责罚,一面哭着求太傅帮忙整理玉带钩,以免被先皇痛斥。
这会儿看太傅为他整理衣带,他竟飘飘然如在梦寐之中。
那双握惯了剑的手,十指素白,轻而易举地帮他抹平了衣带,赵株一颗心倒像是粘在他指间的饴糖浆,砰砰乱跳,在这颠来倒去间被搅得酸中带苦,无限回甘,直要牵出丝来。
他又惊又疑,下意识地握住了解雪时的手。
解雪时不疑有他,反过来拍拍他的手背,道:“陛下,宫人行事失了分寸,自会去领罚,身为天子,宅心仁厚,出言不可太多凶恶。”
“知道了。”赵株心不在焉道。
那只手松开了。
他的眼珠子这敢才微微一动,手背上似乎还在酥酥麻麻发着热。
解雪时施加在他身上的,那种沉凝如铁的压力和不可捉摸的吸引,同时消散了。
“时辰不早了,诸位大臣和各国使臣都候着。”解雪时道,“该移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