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基诺族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回到了柏油路上。我感谢向导陪我度过了这难忘的几天,然后等着有返回景洪的车路过,最后搭上了一辆旅游车。旅游车是回景洪的,但是要绕远路。半路上,车停下来让乘客在离马路几百米远的一个基诺族寨子里逛逛。这是一次奇特的经历,我再也不想重复这样的经历。基诺族是中国最小也是最穷的少数民族。事实上,他们直到1979年才被官方认定为少数民族。据1990年第4次人口普查统计,中国有18000名基诺人,全部住在勐仑北部大山里的四十几个村寨中。
没人知道基诺人在西双版纳住了多久,他们自己会告诉你自从大洪水以来他们就住在这里。对,就是大洪水。地球上没有哪个民族不知道那次大事件,基诺人也不例外。
下面就是他们本民族关于此故事的版本,是我早先在景洪买的一本书上看到的。很久很久以前,在神创造世界、生命出现后不久,海洋里的水开始上涨,好多人都淹死了,玛黑和玛妞的父母决定想办法拯救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们想到了一个主意,造一面大鼓,于是父亲就去森林里砍树。但他的斧子刚刚砍进树皮,树就疼得叫起来。那个时候,人类还可以与其他的生命形式进行交流;也是在那个时候,人类还尊重其他的生命形式。于是父亲就去砍另一棵树,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如此这般99次之后,父亲无奈地放弃,回到家中。
现在只有看妻子的了。她走到院子里,冲着一棵大枇杷树鞠了一躬。这棵树多年来为他们提供果实,现在妻子想要它的木头。这种情况真是进退两难。枇杷树很愿意帮助这家人,但帮忙就意味着付出自己的生命。怎么办?唉!老枇杷树真是一棵好心的树,它点头答应了。夫妻俩把树砍倒,做了一面大鼓,把两个孩子、一只公鸡和一些吃食放到里面,与孩子们吻别。这时,一股大水冲来,夫妻俩被卷入水底,而玛黑和玛妞则被冲入汪洋大海。九天九夜里孩子们只见茫茫大海,直到小公鸡突然啼叫一声,玛黑和玛妞醒来发现,大鼓已经搁浅在一座山上。于是,他们就从大鼓中走了出来。洪水退去后,他们开始探察周围的山谷,但除了一棵老树,什么都没有:没有植物,没有动物,也没有人。但他们手里还有一粒吃剩下的葫芦种子。他们把这颗种子种下去,不久山上就爬满了葫芦秧,结满了葫芦。他们以葫芦为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英俊的玛黑和可爱的玛妞一天天变老。
终于,玛黑对玛妞说:“玛妞,只剩下我们俩了,如果我们不结婚生孩子,人类就灭绝了。”但是玛妞说:“我们怎么能那么做呢?兄妹是不能结婚生孩子的。”玛黑挠了挠头,提了个建议:“要不你去问问山里的老树,我们能不能生孩子。”唉!玛妞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去问老树。趁她拨开满地的葫芦秧往外走时,玛黑抄近道先跑到老树背后藏了起来。因此,当玛妞来到树前,问老树怎么办时,玛黑假装老树的嗓音说:“还能怎么办?回去生呗。”玛妞返身回家,把老树的话告诉玛黑,玛黑装作十分吃惊又挺高兴的样子,领着玛妞走进茅屋造人。他们的繁衍计划实行了多日,可是他们年纪太大了,一乘以零终究还是零。
于是玛黑和玛妞只能听天由命,做世界上的最后两个人。他们一天天老去,放弃了繁衍的使命,积攒起最后一点力气摘葫芦果腹。有一天,他们带回来一个特大的葫芦,玛黑准备用刀子把葫芦切开。突然,葫芦里有个声音大叫:“不要啊!别在那里切,我会死的!”
玛黑生活的那个时代到处都是神灵,葫芦里也有。他把葫芦转过来,试了试另一个地方,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大叫:“不要啊!别在那里切,我会死的!”如此三番五次之后,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叫道:“在这里切吧,我叫阿披考考。我老了,死了不要紧,只要我的孩子们活着就行。”于是玛黑在这个声音发出的地方切开了一个孔。葫芦里爬出来四个人:第一个是布朗族的祖先,第二个是汉族的祖先,第三个是傣族的祖先,最后一个出来的就是基诺族的祖先。这就是他们关于那次大事件的传说。至今,基诺人仍然纪念葫芦里的老妇人,他们都是她的后代。每逢节日宴会,他们都会摆放一碗米饭,请阿披考考共餐。这就是大洪水的故事,无论哪个基诺人都会告诉你故事就是这样的,前提是他们愿意为你敞开大门。